晏决明无言笑了声,低头继续整理被她丢得凌乱的书案。
吃到一半,冯平来了。程荀赶忙放下筷子,将几封书信递给他,逐一交代去平阳筹措粮草之事。
此事非同小可,程荀不敢贸然交给别人,最稳妥的人选只能是晏决明的一众亲卫。
可即便钱财、人马都在手,真要隐秘迅速办成此事,还需其中各个环节与关卡都不容闪失。
几人照着舆图推演几遍路线,将可能发生的意外与解决的备用之计都商讨清楚后,冯平才匆匆离去。
此时月已高升,桌上所剩无几的饭菜早已凉了,程荀也没了胃口。晏决明没勉强她继续吃,只热了药端给她。
她捏着鼻子将那苦药汁灌进嘴里,恹恹坐在床边,看晏决明忙前忙后收拾。
忙碌一晚,程荀斜倚在熏笼上,倦意又席卷全身。
可嘴里的苦药味儿实在扰人,那苦意从舌尖蔓延到牙根,程荀难受得打了几个寒颤。
晏决明将房内收拾一清,特意燃了香散散屋中残羹冷炙的气息。做完这些,一回头便看见程荀恹恹的神色,他悄声走到床边,坐到她身旁,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
程荀懒懒地倚靠在床头不想动弹。晏决明打开那巴掌大的布包、递到她面前。却见那干净的黄麻布中间,放着三、四块碎红糖。
她眼睛一亮,坐直身子,惊喜地问他:“你哪儿找来的呀?我今日明明看见账册里说糖已用尽了。”
“库房里找到的,还剩一点。”
程荀拿了一颗喂进嘴里,舌尖久违的甜意驱散了药的酸苦,她微微眯起眼睛,像只餍足的猫。
小孩儿一样。
晏决明坐在她身旁,侧身看着她脸上安逸的神情,有些忍俊不禁。程荀听到他一声轻笑,飞快睁开眼,有些不好意思。
——活了二十岁,因为一块糖这么欢喜,好像确实有点犯傻。可她转念一想,毕竟今时不同往日,有什么好羞的呢?
思及此,她理直气壮拿起一块糖,塞到他嘴边。晏决明下意识一躲,程荀捏着糖块不依不饶追过去。
“你吃呀。”她嘴里含着糖,声音含糊。
糖块抵在嘴角,晏决明抓住她的手腕,嘴皮微动:“你留着吃吧。”
寺里一时半会儿也没有糖,最近的城镇买来也要三五天,程荀还要吃好几日的苦药汁,晏决明便想全都留给她。
程荀却误会了他的用意,只以为他仍想着打趣自己,更不由分说要塞进他嘴里。两人一追一躲,没长大似的,坐在床边打闹着。
笑闹间,不知是谁不小心撞掉了床帐的钩子,纱帐瞬间垂落,将二人关在狭小的床榻内。
眼前蓦地一暗,两人都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