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段时间,他几乎日日都派遣曲山过来, 各种稀奇古怪、有的没的都送了过来, 程荀起初还觉得是晏决明反应过度, 没想到这些东西居然大部分都派上了用场。
玉扇还在昏睡,程荀捏着她的嘴巴强行喂了进去。匆匆忙忙许久,她终于歇下来,坐在桌前, 等待天明。
天边渐渐泛起了点点浅白, 群蓝天幕中的月影愈发透明遥远。
一整晚精神高度集中,心绪更是爬了不知多少个山头,极度的恐惧、悲哀、焦虑、亢奋后, 程荀疲累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感觉自己好似一个被抽干水的池子,曝晒在日光下,最后一点潮湿的水汽都蒸发殆尽, 整个身体空空荡荡。
她摩挲着腕间样式古朴的镯子。身体虽然困倦到快无知觉, 但她的大脑丝毫不敢松懈, 飞快旋转着,细细回顾今夜她与洪泉的交锋。
不得不说, 今夜的她占了大便宜。玉扇被逼嫁给福全、绝望之下自尽未遂,她对洪泉反复逼问、又逐一驳斥他所有出路,最后再用他的过往挑起对胡府的仇恨。就这么一步步,彻底击溃了他的防线。
这手段并不良善。
可对一个已然陷入困兽之争、走投无路的人来说,在绝境之处,一个看似神秘强大的力量此时伸出援手,而他所要付出的也仅是微不足道的一个秘密,谁又能拒绝呢?
程荀自知自己的话漏洞百出,她出的每一招都直打洪泉的心结,一张又一张感情牌,在逻辑与理性面前不堪一击。
若是洪泉理智回笼后,还愿不愿意为了一个没有任何利益关系的玉扇,背叛胡瑞呢?
阴暗一点想,这世上为了几两碎银,不惜出卖自己父母妻女的都不算少数,她又从何保证洪泉不是这样的人呢?
彼时的她心中闪过了类似的忧虑,可是箭已在弦上,她来不及回头了。她若是露出丝毫的怯懦与心虚,恐怖不必等晏决明再多筹谋,自己就要命丧这府中了。
她能做的,就是拿出自己毕生的演技,摆出气定神闲、成竹在胸的模样,向洪泉暗示,胡家这艘大船,已到了风雨飘摇之际。
或许是她赌对了,洪泉胸中尚还有几分血性与胆气,并非胡瑞给个骨头就能摇尾乞怜的狗;也或许是她这咄咄逼人的连招,真的打得他失了理智。
总而言之,在程荀没有给出更有力、更实质性的证据与手段前,他居然就这么告诉了她,那年青麻山中胡瑞的所作所为。
真相与她猜测的差不多。有盐商地主仗着平日与胡瑞有所勾连,侵占了多家农户的土地,争执之中打死了一户人家的男主人,只留下了孤苦无依的爷孙俩。没想到,那孙女是个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连夜就跑到城中敲了鸣冤鼓。
一个贫苦农家出来的女孩,对上当地有名的豪强,其中难易可想而知。盐商虽没把这小姑娘放在心上,却恼怒她的大胆,当即找到胡瑞,通过胡瑞疏通了关系,此案最后不了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