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不让,我出去了,爸爸会生气。”
“为什么?”
“他会吼我,”男孩回忆了一下,复述道,“你想让全世界都知道我有个白痴儿子吗?”
边城沉默了一会儿,问:“他一直这么跟你说话?”
男孩向边城解释,在很久之前,爸爸还挺温柔的。不知道为什么,他开始上学了,爸爸的态度就变了。几次考试之后,爸爸拉他去了一个地方,那里有一个陌生的叔叔,问了他好多问题,还给他打了分。他不知道这个分数意味着什么,反正爸爸说不好。
逐渐地,周围的同学不搭理他了,叫他也不说名字,说白痴。妈妈说,别人叫他白痴,他应该生气。可是,爸爸叫他白痴的次数最多,他总不能一直跟爸爸生气。
边城本来打算走的,他不喜欢寒暄,尤其是对不熟悉的亲人。但他最终还是转身走到长椅旁边坐下。男孩高兴地坐到他旁边——终于有人和他说话了。
“上学很有意思吗?”边城问。
男孩猛点头:“上学了,我可以擦黑板,倒垃圾,拖地。大家都很好,看到我来了,就把扫把、黑板擦让给我。”
边城屡次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说什么,只是问:“上课的时候听得懂吗?”
男孩摇摇头,然后立即说:“老师说了,听不懂,就要多听,学不会,就要多练。”
他掏出一沓作业本,边城看了一眼,那些本子里有数学,有语文,还有思想品德,打开来看,里面都是东倒西歪的字。仔细看,其实就是把题干抄了一遍。
男孩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老师说,不会做,抄题目,也能拿分。”不过,他认真实行了,也没有挽救他的成绩。他又补充,“我美术学得好。”
美术课的老师不会打叉。不管他画了什么,老师都会印一朵小红花。不像其他科目,他拼命地往上写,把卷子写的满满的,发下来也全是叉。
边城把本子合上,再给他装回包里,问:“你接下来怎么办?还去上学吗?”
“妈妈说,要回老家,去另一个小学。”说着说着,他有点沮丧,“那我就见不到朋友了……”
“跟你说了很多遍了,他们不是你的朋友。”有个女声从走廊后面传来。
边城转身,看到一个女人朝他们走来。长长的黑发在脑后简单一扎,面庞很俏丽,只是眉眼间有掩盖不住的疲惫,在眼角压出了细纹。
女人走到男孩身旁,伸手保护性地揽住他,好像全世界都会伤害她的孩子。“你就是边城?”她警惕性地扫了边城两眼。
“是。”
“我是江云若。”她说着低头,从兜里掏出一叠发票,那些纸片都按照大小分门别类,叠得很整齐。“这是之前的开销,”江云若把发票递给边城,“手术,icu,各种检查,钱是我垫着的……”
“好的,”边城接过来,“给我留一个联系方式,我把钱给你打过去。”
江云若点点头,撕下男孩的一张作业纸,写了一行数字给边城。她没说多余的话,只是拉起男孩的手,把双肩包背到自己身上,转身离开。
在她临走前,边城开口说了一句:“谢谢你把他送到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