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况李穆桃有心投靠,若能联合三方,制约金国,岂非大善?待和谈结束后,局势自然明朗,届时你们再定是先攘外再安内,还是先安内再攘外,也不算迟。”
赵栩静静注视着九娘,点了点头,推动轮椅到了陈太初面前:“太初,我确实对李穆桃和穆辛夷有成见。我们先处置好女真再行商议,若我有好战喜功之意,你直接说我就是。”
陈太初看看赵栩,又看了看九娘和陈元初,吸了一口气道:“六郎,宽之是为国为民为天下人着想,不愿生灵涂炭。可是很惭愧,一直以来我杀了许多人,也知道保家卫国是我陈太初的职责所在,但自己性子里确实有懦弱之处,有畏战之心,天人交战时常有之,只是自己都不敢面对,也从来不敢承认。若有来世——”
他垂首轻声道:“我只愿为一棵树,也不愿再度为人。”
陈太初抬起眼,歉然道:“对不住。”
赵栩定定地看着陈太初,脸色阴沉,眼中燃起熊熊怒火。他能接受苏昉主和,却不能接受自己不知道陈太初有这样的畏战之心。他和太初一同长大,竟从未发觉他还有这样的心思。赵栩生气自己不够细致,更担忧太初的状态。陈太初如果真的有畏战之心,上了沙场杀敌对阵时他定然极难受,一旦压抑不住,极有可能陷自己于死地,陷大军于绝境。
陈元初霍地站了起来,大步走到陈太初面前。
陈太初仰起脸:“对不住,大哥,我——”
话未说完,“啪”的一声,陈元初抬手一记耳光,打得陈太初头都偏了过去,半张脸上三根指印立刻红肿凸浮了起来。屋内一片死寂,九娘竟一时反应不过来情势为何会急转直下到这个地步。
陈太初慢慢转过头来,双掌平静地搁在自己膝盖上,轻声道:“我对不起爹娘和陈——”。
“啪”的又是一掌,依然打在陈太初左边面孔上。陈太初这次没有再转回来,静静侧着头,一声不吭。
“元初——”苏昉和九娘齐声惊叫起来。赶紧过来拉开陈元初。
陈元初被苏昉和九娘拉住了手臂,开口怒喝道:“陈太初,你是被那妖女迷了心!说的什么混账话?你忘记你姓陈了?忘记爹爹在秦凤路拼杀十多年了?忘记这天下百姓能男耕女织经商读书是怎么来的?你有什么自己?你凭什么有自己?西北那些埋尸黄土中的弟兄们,他们没有自己么?他们都想死是不是?爹娘带你回汴京娇生惯养,竟养出了你这种德行,你也配做我陈家人——”
陈太初身子微微颤抖起来,极力压抑着什么,终究还是垂首低声道:“我确实不配。”
大哥所说的这些道理,正因为他早就知道,才会全然忽视那个“自己”,更恐惧那个“自己”。如小鱼所说,他从来不允许自己想,更不允许有任何空隙安放那一丝“难过。”
陈元初喘着粗气,看着陈太初片刻,甩开九娘和苏昉的手,冲到赵栩案边,拔出剑:“自从穆辛夷到了你身边,你就跟变了一个人中了邪似的,说些有的没的,我这就去杀了她,一了百了!”
九娘惊叫道:“元初大哥!千万别——”
陈元初身形微动,已到了门口。苏昉一呆,这是陈元初伤后第一次显露身手,原来他已经恢复如初了。
剑光闪动,掌风如刀。陈太初挡在了门口,空手对陈元初手中的宝剑。
“住手——”赵栩和九娘异口同声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