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昪点头道:“有这两位的供词,其实已可见鲁王和阮玉郎相互勾结,应该先寻回燕王,问一问他非杀鲁王不可的原因。”
朱相眼皮抬起来:“鲁王即便有罪,但也是大赵亲王。自有大理寺和宗正寺、大宗正司会审审问,交由陛下和两宫太后定夺。这才是正理。岂可私刑定罪甚至就地杀人?《赵刑统》可是明文严禁的。就算燕王合情合理,却已经违法在先。难道这一国之法是摆设吗?”
吕相长叹道:“朱相所言极是,如今不是燕王所为对或错的问题,绳不绕曲,法不阿贵。燕王杀人不容置疑,至于是误杀还是谋杀,这是大理寺的事,鲁王当时并无利器在手,毫无威胁,杀人者,按律当斩。诸位难道忘记熙宁元年的登州阿芸案了吗?她谋杀已伤,当绞。先帝四下赦书,赦其绞刑,均被刑部驳回不遵,刑部诸位坚持赦书不压律,委实可敬可佩啊。”
众人都停下了争论,不少人叹息起来,纷纷表示王子犯法当与庶民同罪。
张子厚扬声道:“吕相提到登州阿芸案,和本案类比,很不妥。”
吕相冷笑道:“还请张理少指教一二。”
“阿芸案,乃婚配纠纷导致的谋杀已伤,又有按问欲举自首的事实。当年闹到二府共议,依然议而不合,纠其根本,因为所争执的并不是阿芸伤人当不当绞,而是赦律之争。”张子厚阴鸷的眼神看着吕相:“争的是究竟以皇帝赦书为尊,还是二府所代表的律法为尊,实际上是我大赵皇权与相权之争。”
窄室内一片死寂,人人心中都清楚明白,可从来无人敢说出口的话,被张子厚轻描淡写地摊了开来,刑部两位侍郎濡湿的小衣下起了鸡皮疙瘩。
赵昪垂眸不语,百年来,二府人事变迁,除了太-祖,还未有任何一位官家能对抗二府的,而这偏偏又是太-祖的安排。成宗和先帝不知道增设裁撤了多少衙门,微妙的相互制衡,新党旧党之争,始终离不开皇权和相权的此消彼长。对张子厚,虽然道不同,他是钦佩的。只可惜正如苏瞻所说,新党不过是官家用来集权专断的工具,张子厚一贯支持官家压过二府,却看不到一旦决策者刚愎自用,走错一步,伤国伤民之深难以挽回。这恰恰也是太-祖英明无人可及之处,谁又能保证代代都出英主?守业需要的,恰恰是一个稳字。
张子厚眼风如刀扫过各位相公:“如今主少国疑,我等做臣子的更要谨慎才对。请问各位,阮玉郎与大赵,是敌还是友?”
赵昪郎声道:“敌!大敌!阮玉郎国贼也,勾结西夏,私蓄兵马重弩,先帝在位时他已是谋逆重犯。”
“既为国贼,人人得而诛之。鲁王身为宗室亲王,勾结国贼谋逆大赵,罪加一等。当时暴民在前,鲁王蛊惑暴民进犯陈家私宅,燕王受伤后,暴民遭阻,随后阮玉郎现身掳走陈府家眷。”张子厚声音中透露出重重杀气:“燕王杀鲁王,擒拿阮贼,无功反而有罪,那前线将士遇到奸细是不是也不能杀?杀民与杀贼不可相提并论,杀贼与诛国贼亦不可相提并论,燕王此行当以军法论。”
众人目光看向定王和四位老亲王。
定王拈了拈胡子,沉声道:“各位臣工,张理少所言极是。实不相瞒,阮玉郎多番谋害先帝,当年先帝炼丹中毒一事,也出自他的手笔。”他从袖中取出几张文书让内侍送给众人传阅:“那两个所谓的道家老祖,所在道观,二十年前就是阮玉郎的产业,他虽然用了化名,却有道观的人证明画像中的阮玉郎就是他们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仙师。”
一片哗然声起。谢相和朱相都一惊,炼丹一事,历来忌讳被提起,就是先帝,昔日也是以修道为名义,一应炼丹所用物事,都由皇城司秘密送到延福宫。定王殿下连这样的秘闻都不掩藏,看来为了保住燕王也已经完全不顾皇家体面了。
张子厚面无表情,冷冷接着道:“先帝中毒晕倒之时,阮玉郎暗藏兵马重弩于巩义永安陵,勾结西夏刺杀苏瞻陈青两位文武栋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