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头一回插钗还是昨夜那样的稀里糊涂的情形。
想起插钗,九娘忽然就有些心慌意乱,自昨夜起,赵栩那双眸子总时不时跑到她眼前晃荡一下,甚至做梦也梦见他靠近自己,很近很近,那奇楠香弥漫在梦里,一双深深桃花眼看得她没处躲,又忽然那双眼睛出现在水底,她似乎回到金明池深处,看着他似天外飞仙般朝自己慢慢伸出手。
赵栩待自己,算是四娘说的讨好?算是喜欢?他是什么时候忽然不叫自己胖冬瓜改叫阿妧了……那自己竟然会不经意地想到他,甚至梦到他,又算是什么?
九娘不敢再想下去,脸上热热的,内心十分羞惭,梦到实际上要比自己小那么多的少年郎,实在太不像话了。若是自己误会了赵栩,那才真是无地自容了。
九娘暗地里使劲掐了一把自己的腿肉,这一定是这具身子到了那个年龄才自然而然引发出来的。赶紧三省吾身!
第66章
“九娘——”车外传来一声轻呼。九娘吓了一跳。
却是陈太初看着前侧方车窗口小人儿正怅然发呆,忍不住夹了夹马腿上前去,矮了身子轻声问:“昨夜,吓着了吧?”
九娘笑道:“我还好,没事了。咦,你的嗓子怎么了?”看着陈太初专注又关切的眼神,往日的陈表哥、太初表哥,坦荡如她,竟然也会卡在喉咙里喊不出来。
陈太初笑了笑:“昨夜我在相国寺,大概说话太多了。”
九娘一怔:“你是一夜都没睡吗?”
陈太初摇摇头:“小事而已。只是一夜暴雨,今天福田院和慈幼局也会不怎么干净——”
九娘笑着打断他:“小事而已。我们不怕。”
陈太初不再说什么,只含笑垂目看着她。
九娘想起四娘的话,心一跳,手一松,车帘坠落。她转过眼,看看一早起来用冰过的银匙敷眼睛的四娘,此时除了面色苍白外,也看不出昨夜哭了那了那么久。
四娘眼风扫过九娘,便低头不语。她十分懊恼自己昨夜没忍住,大概是一夜里经历了太多的波折,承担了太多的惊吓,太过害怕太过痛苦才发泄了出来。然而今天醒来就是无穷的悔恨。六娘明显是生气了,看也不看她一眼。九娘总是像刚才那样淡淡地扫她一眼。她听着陈太初在车外的说话,还是难受,还是想哭。可偏偏不能哭。
牛车转上旧曹门街,两侧的铺面早就开了。不远处乳酪张家门口和往日一样排着长队,只不过排队的人们大多穿了木屐或者索性赤了脚卷着裤腿的。陈太初嘱咐了车夫两句,自己下马,排在那群人后面。
牛车放慢了速度,车轱辘在石板路上嘎吱嘎吱,不一会儿,有人敲了敲翻起的车窗。九娘掀起车帘,陈太初递给她三个小纸盒:“乳酪张家的。”
九娘一愣,六娘已经笑着接过纸盒:“多谢陈表哥,那我们不客气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