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霜面无表情地咧了咧嘴。
“让你当上掌门之后要多读书,怎么连个话都说不全。”
“呃……我,我已经读得不少了,我都会用成语了!”
“你都五百岁了才会用成语。”
“……师尊,能不能在师祖面前给我留点面子……”
“呵呵。”
凌霜仍旧是面无表情,只露出标志性的冷笑,但素裳却并未察觉到,她一口一个“师尊”下,凌霜的眼角疯狂上抬,那对并不含有多少感情的死鱼眼几乎几乎弯成了丹凤眼的形状。
冷笑了两声后,凌霜稍稍沉默,重新将话题拾了回来:
“那你娘亲呢,还有六师弟,他们两个是什么情况?”
一提到这两个人,素裳的表情反倒没有先前那么灵动了。
“呃……师傅你长居漠北,远离中原可能不知道……马师叔已经快一个甲子没见人影了,朝雨师叔派出去寻他的人已经换了三茬了,就是找不到人……这一次我还是拜托苏湄师叔去寻他的,到现在也没消息,说不定马师叔已经……”
“呵!那倒是不奇怪,以往即使身居大漠,也时不时能从商队听到他的传闻,这几十年有了电视有了网络,反倒听不见有人唠这个名字了,我还以为他被大师姊拉回去备孕了呢,哈哈哈——”
凌霜的用词毫无顾忌,直接把芳龄五百的素裳整红了脸。
“师尊!你严肃一点啊!马师叔可能真的出事了啊!”
“放心,好人不长命,祸害活千年,只要二师姐还活着,师弟就没那么容易死,我看多半是在哪个山沟沟里躲着大师姊呢。你说是不是,师傅?”
看凌霜那架势,也确实不需要什么包子,或许在她面前摆上一盘瓜子更合适。
而被她点到名的赤鸢仙人则是另一副模样——无辜地抬起头,飞快地抹了抹沾满黄色咖喱汁的嘴角。
“啊?你们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
“……”
“不说马儿了,素裳,你娘亲呢?”
“我娘亲她……”
素裳将头埋下,又迅速抬起,嘴角依旧保持着微笑时的扬起。
“娘亲她不愿意来。自从父亲死后,我娘就一意躲在川中避世,这两年还找了个寺庙出家当了一个月尼姑。”
“阿弥陀佛,你娘亲打小就是我们七个里最善良的那个,出家倒也不错,不过为什么不去道观?”
“因为八十七年前她也去当过一个月的女冠。”
“……”
这下子,即使是一向毒舌的凌霜,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但就在这时,素裳脸上刚刚升起的无奈与悲伤忽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恶作剧得逞后的得意:
“嘿嘿,师尊也被我骗到了吧!刚才我偷偷又给我娘发了个消息,告诉她师祖回来了,结果她立马表示明天傍晚前一定赶到。”
“倒也不奇怪,你娘打小我们七个里最黏师傅的。”
“啊?我怎么记得是朝雨跟在我身边的时间最多?”
一旁突然的“华”边抹着嘴边插进了一句话,可话音落下,却见凌霜的死鱼眼贴到了她面前。
“你……你干嘛!”
明明自己才是师傅,“华”的身体却不受控制地向后仰了仰。或许是因为那对不带任何感情的死鱼眼太过吓人,任谁来也会被吓一跳吧。
“没什么……只是感慨,师傅果然忘了许多事啊……大师姊是随您最早的,放在那个时代,年纪都足够当我们几个的母亲了。所以您的记忆中才会觉得朝雨是陪伴您最多的那一个吧。况且陪伴与与依赖并不是一个概念,有时候就是因为陪伴的少,所以反而会更加依赖。”
“啊……哈哈哈……是这样吗?那等素衣来了,我多陪陪她就是了……”
凌霜一边摇着脑袋,一边缓缓坐直了身体。
“师傅,你还记得曾经给我们讲过的,刻舟求剑的故事吗。”
“当然……”
“那艘船已经向前行了五百年,素衣已经不再需要你的陪伴了。”
“华”用力搓了搓自己的脑袋,凌霜的话让她不免感到汗颜,但除此之外,更多的是一股无处发泄的怒意。
“那……那当时他们六个为什么要下山?素衣下山的时候年纪也不大吧,继续留在山上我也不是不能陪着她,这怎么又变成我的错了呢……总不能是我把他们赶下去的吧?”
“华”得到的回应,是整齐的叹气声。
“看来您确实忘记了太多的事情了,师傅。将他们几位赶下山的,正是您,当然,也可以说是他们自己。当时发生的事,您完全没有记忆了么?羽渡尘的副作用照理来说不是这样的。”
“啊……啊……这个……那个……”
“砰!”
突然响起的爆响声挽救了“华”,所有人不自觉地向着窗外望去,却被刺眼的朝阳灼烧得够呛。尽管如此,那一束笔直升起的红烟确实异常醒目。
“那便是?”
“琪亚娜所在的东峰!出事了?”
素裳刚想要联系人确认情况,原本就坐在她对面的“华”突然间消失了,突兀的好像ppt翻页一般。
更麻烦的是,原本正在就餐的弟子和长老们不明真相,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搅得乱作一团。
“师尊,您跟着师祖,我留在这里……”
“不对,素裳。”
素裳原本已经站了起来,闻声低头,看到的是师尊脸上远比五百年前掌门交接仪式上更加严肃认真的神色。
“这里的事就交给长老们,这就是他们存在的意义。而你、我,都要跟着师尊,绝不能让她脱离视线,因为……以师尊如今的状态,她才是整个太虚山上最危险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