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儿,你是叫这个名字对吧?”
看着把上半身伏在桌面上,用快子尖尖小心翼翼地夹起几粒米饭,又塞入口中咀嚼了足足一分钟都没咽下的希儿,芽衣像是回想起了什么,有些突兀地开口。
“是……是的。呃……芽衣学姐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的?”
“是米凯尔告诉我的啦!”
芽衣双手交叉,抵住下巴,笑容中满是让人沉醉的温柔。
“米凯尔……”
希儿低声重复着这个名字。
她可以肯定,在此之前,她绝对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可潜意识中,对于这个名字……不能说并不陌生,只是每听到一次、每念叨一次,心脏就会忍不住地加快跳动。
“那个……芽衣学姐……”
“怎么了?”
“那个……请问有没有米凯尔的照片呢?希儿……呃……希儿……”
她一向不擅长撒谎,或者说她根本不会撒谎,她只是觉得,或许看到了米凯尔的样貌能让她回想起什么,但一时间她竟不知道该以什么理由开口。又或者,其实就应该直截了当一些?
“希儿……希儿只是觉得这个名字有些熟悉。但希儿实在想不起来他是谁了。”
“哦?这样吗?”
芽衣夹了一大片牛肉盖到希儿碗中的白米饭上,后者嘴唇无声地开合了两下,她不好意思地想要推辞,但是看着已经到了自己碗里的牛肉,又觉得不论怎么推辞都只会更加不好意思,最终也只能被动接受了。
“那个……希儿你也是千羽学院的学生对吧?”
芽衣像是被希儿感染了,一不小心也带上了“那个”的口癖,她自己似乎都没有发现。
“欸!是的!不过我是前天才入学的转校生,芽衣学姐可能对我没印象……”
希儿看了眼胸口别着的校徽,说话时始终保持着低头的姿势。
“不是哦,希儿!”
芽衣伸出食指摇了摇。
“你应该也有印象的吧?虽然你是前天才入学,可前天、昨天了连着两次早上上学的时候,我们都在校门口擦肩而过呢。”
“啊……啊……是嘛……”
希儿并不是这么健忘,只是芽衣表现得越温柔,她的内心就越紧张,一时间连这些浅显的记忆都丢到脑后了……
不,其实还有另一种可能——她的紧张并不是来自芽衣施加的压力,只是因为察觉到自己正在逐渐靠近关于“米凯尔”这个名字的某种真相,故而紧张罢了。
“是啊,你还记得吗?这两天早上陪在我身边那个看起来像是司机的大哥哥,就是米凯尔哦!”
“欸!”
“砰通——”
希儿的脑海中自行浮现出了那个男人的面孔,然后心脏勐地收缩了一下——这个男人,她确实见过!
在哪里……是在哪里……想不起来……但确实在哪里见过……
“砰——”
“希儿,你怎么了?”
饭碗摔在地上破碎的声音,以及芽衣关切的叫喊声让她清醒了一刹,但也仅仅只是一刹,她双手抱头趴在桌上,全身一阵一阵地抽搐着,芽衣有心想要帮助她,却又不清楚发生了什么,更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
她想了想,直接拿出手机,找出米凯尔的号码拨出。
“都——都——喂?怎么了,芽衣?”
“米凯尔,希儿她……”
“我知道了,我会尽快回来。”
芽衣还想说什么,听筒内却只传来声声忙音,除此之外,周围一片寂静。
“希儿!”
她勐地回过头,希儿仍旧趴在桌上,只是一丝动静都没有了。
芽衣连忙上前,学着电视剧里的样子探了探希儿的鼻息和脉搏。
鼻息正常、脉搏正常,万幸人没事。
“这是……睡着了吗?还是晕过去了?”
这两天芽衣见过了太多离奇事件,其中真正能够得到解答的,一件都没有,她当然好奇希儿的异常,可前面排着队的疑惑太多了,她也没怎么放在心上。
“这样睡觉,手臂会麻,对颈椎也不好吧?”
芽衣双手叉腰,看着在熟睡中眉头逐渐舒展开来的希儿,有些心疼地叹了口气。
“把她抱回卧室吧。”
芽衣这么想着。她虽然是个女孩儿,但好歹常年练习剑道,力量并不比一般的男生逊色,希儿看起来又是小小一只,她预估了一下,应该能抱得动。
“呃——嗯——”
事实上,希儿比想象的还要轻一些,芽衣轻而易举地就将她横抱了起来,可随即双眼便被不知从何来的光芒闪了下。
“欸?这是……”
芽衣抱着希儿快速冲上了二楼,将其平放在昨晚躺过的床上,而后终究按捺不住好奇心,她大口喘息着,用颤抖的指尖轻轻挑开了少女胸口的衬衫……
“果然是这个!”
芽衣撩起自己的衣服,左腰处那块红色的印迹无比显眼,与记忆里分毫不差。而希儿胸口很明显也是同样的东西,只是纹路大不相同罢了。
“这到底是什么?”
芽衣将手掌贴在自己左腰的印迹处,米凯尔说这是“胎记”。不,是“姑且可以称之为胎记”的东西。
这到底是什么?前天芽衣一门心思都在父亲身上,除了最开始听到时的震惊,再之后几乎就把这件事忘在脑后了,自然也就没有再去问米凯尔。
她倒是看过不少故事,这会是某种超能力的证明吗?又或者是某种被神选中的牺牲?不不不,这些都是故事中的桥段……呃……话虽如此,但是米凯尔连续几次展现出的那些能力,也不像是她原本熟悉的那个“现实世界”中会出现的吧?
对了!米凯尔好像还提到过八年前那次大病……没错!芽衣终于回想起来了,这个印迹就是紧随着八年前那场差点儿夺走她性命的疾病出现的……
那现在的希儿,岂不是……
舌下一下子分泌出太多的唾液,芽衣梗着脖子想要咽一口,却因为太紧张,连肌肉都失去了控制,唾液直接卡在了喉头,不上不下。
“啪——”
“咳咳咳!”
冷不丁背上被人重重拍了一下,芽衣这才顺过这口气。
“慌什么?”
“米凯尔,你终于回来了!”
芽衣刚转过身,额头便被米凯尔轻轻弹了一下,她撇了撇嘴,随即退向一旁,把床边上的位置让给了米凯尔。
“她怎么样了?”
芽衣揉了揉额头,温柔地看着米凯尔伏在床边的背影问道。
“没什么大问题。”
米凯尔的手掌从希儿的额头上收了回来。
“并非所有人都是如此,但对于一小部分人而言,刚刚觉醒圣痕的时候,会伴随着剧烈的疼痛,甚至于反过来危及生命。不过希儿的情况还好,看起来只是体能消耗过大,之后的几天里,大概会时不时出现昏睡的现象,过了这一阵子就好了。”
米凯尔说完转过身,正好对上了芽衣困惑又释然的眼神。
“米凯尔,你说的圣痕是……”
她傻乎乎地撩起自己的上衣下摆,露出腰部的红色印迹。
米凯尔的嘴角抽动了两下,叹了口气,上前一步将芽衣的衣服拉了下来。芽衣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额头上又被重重地弹了一下。
“第一,女孩子家家平常注意一点,别随便在异性面前撩衣服。第二……那个印迹,也就是圣痕,除非很信赖的人,不然千万不要主动暴露出来。”
“哦!”
芽衣都着嘴,揉着发红的额头,看起来很是不满。
但她随即又微笑了起来:
“可是,米凯尔你的话,自然是没有关系的吧?”
认真算起来,她和米凯尔相识明明还差一个下午才满四天,可对他却有一种超乎寻常的依赖。不论遇到什么困难,她第一个就会想起他,并且绝不会质疑他能否处理此事……
这种诡异的亲近感和对琪亚娜的并不相同,虽然她一直不愿意承认,也不敢承认,但米凯尔在这短短的四天里确实填补了她生命中的某一种缺失,一种即使父亲出事前,在她生命里都极为缺少的东西。
那是一种来自长辈的关爱。在这短短的四天里,他时而扮演她的父亲,时而像是她的哥哥,时而又像是老师……芽衣自觉,正是因为他和琪亚娜的存在,自己现在才能像普通的女孩儿一样欢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