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豁然站起身来,红色的裘尾扬起好看的弧度,她冷冷问道:“你恢复了几成功力?”
苏白方才如获新生,闻言忙调息运气,不待呼吸平稳,便忍着喉咙剧痛回道:“不,不到半成。”
“若是你此刻点人穴道,能封住穴道多久?”
苏白挣扎着直起身子,思忖片刻后道:“若用全力,且对方内力弱于我,至少能封住十二个时辰。”
陆溪月唇边突然绽开一抹笑容:“若是点你自己的穴呢?”
这一笑,瞬间褪去了冷意,本就明艳昳丽至极的脸庞越发生动,一双微微上扬的桃花眸中似是载满了万千星辉。
苏白怔愣地抬眸,失神道:“逍遥游心法不引自动,若是封自身穴道,最多两个时辰。”
陆溪月唇角笑意倏然消失,用平静到近乎冷酷的目光看着眼前人,淡淡开口:“封了自己的天溪穴。”
冬日的早晨很是安静,此刻连风都停了下来,生怕触怒处于疯狂边沿的陆溪月。
苏白敞露的胸前后背上或长或短的红痕还未消褪,紧实的躯体一览无余,苏白心一横,伸出两根骨节泛白的手指迅猛地点向两肋之间,狠狠地封住了自己的天溪穴。
内力运行陡然受阻,苏白猛地吐出一口鲜血,倒在了温泉中。
方才因为窒息而潮红的脸色瞬间白了下去,昏昏沉沉中只觉得像是有百万只虫蚁在血管中争先噬咬。
封住天溪穴本是江湖中人严刑拷问的常用手段,虽然难熬,但以苏白的忍耐力并不会这般艰难,可此刻他全身都泡在温泉中,热气刺激下内力欲运行却受阻,剧烈程度甚于平日百倍。
奇痒难耐,奇痛难忍,苏白双手死死地扣着池边鹅卵石。
好痛……好痒
好难受……
他想要伸手去挠却不知道该挠哪儿,无处不痒,无处不疼,他恨不得直接给自己一掌好结束这种没有尽头的痛苦……
见苏白痛苦地蜷缩在池中,陆溪月却没有预想中的痛快,她本准备好这个命令会被拒绝,不想苏白竟毫不犹豫地封住了自己的天溪穴,那般决绝、不计后果。
她胸中倏然涌上一股异样的烦恶之意,胸口酸酸胀胀,她使劲地揉了揉,却怎么也揉不掉。
她冷冷地看着苏白,如晨星般清亮的桃花眸中情绪翻涌,“何时想明白,愿意说了,可以唤我。”
说完头也不回地向屋中走去。
她回到屋中,坐到烧的噼里啪啦的火盆旁,周身瞬间暖和了起来,可心中烦躁厌恶却更胜方才。
大寒将端午送走后便一直站在门后,将池边两人的对话尽收耳底,见陆溪月这般神情走上前说道:“庄主,二庄主重伤未愈,又在寒水瀑受罚了十个时辰,此刻再这样罚他,是不是有些——”
有些太不近人情,太过分了些。
“你在教我做事?”陆溪月猛地抬眸,眸中寒芒乍现。
大寒连忙低头:“老奴不敢。”
她对陆溪月的脾气最了解不过,知道她最在意的只有山庄的荣辱,斟酌着说道:“如今山庄中数二庄主武功最高,这次比武招亲需要他。”
“听弟子来报,唐家这次也准备派精锐弟子前往,”大寒顿了顿,犹豫道:“领头之人正是唐忱。”
陆溪月捧着暖壶的素手一僵,旋即冷笑出来,“唐忱,唐忱呵呵呵。”
“他总是在人前装出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其实为人汲汲营营唯利是图,他挖空心思地往上爬,自然不会错过温家这个高枝。”
唐忱当时是怎么向她说的?
他说,阿逍,世上之事仅仅有情是远远不够的,你既非女子,家世更非显贵,我在唐家本就处境艰难,只有立下赫赫功劳,我才能有立足之地。
呵,无耻至极!
她恍然想到苏白方才所言,是唐忱你想在唐家立足,为什么就要牺牲无辜的我,牺牲无辜的山庄?
陆溪月神色骤冷,凡是唐忱想要得到的,她必然要抢到手。
她死死攥着暖壶,吩咐道:“你去外面看着他,若他想明白了便来唤我。”
“是,庄主。”大寒应声出门。
大寒甫一打开房门,一股冷气便迎面扑来,不禁狠狠地打了个寒颤。
她缓步踱走到温泉边,苏白此时整个身子都没在池水中,只有头无力地靠在鹅卵石上,脸色一会儿苍白似雪,一会儿红似烈阳,如瀑黑发在池边倾泻而下,眼睑紧紧闭着,修长脖颈上青筋根根暴起,抠在鹅卵石上的手指早已鲜血淋漓,浑身都在不住地颤抖痉挛。
大寒长叹一声,她也不知道苏白能不能听到,自顾自地说道:“二庄主,庄主想知道什么,您告诉他不就好了,何苦把自己弄成这样……”
苏白嘴唇翕翕合合,浓密的眼睫微不可察地颤抖,无数次他都在心中思索,他该怎么告诉师兄。
可他无法说,他一个字都无法说……
若幕后真凶不是温家,自然无从说起,若真是温家,这罪由他承受也是应该……
“庄主,二庄主他晕过去了!”大寒声音急切,高声呼喊。
以苏白如今的修为,若不是精疲力尽到极致,是断然不会晕过去的。
“铛!”
暖壶掉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