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左右打量着,对叶氏道:“娇娇平平安安的回来,我这心也算是放下了。”
说着,她和叶氏交换了一个眼神。
谢姝只当没看到。
叶氏也道:“自打娇娇去了王府的,我这心哪,是一日都没有放松过。王府是什么地方,岂是我们这样的人家能够高攀得上的。也就是太妃娘娘看在我家老爷是同宗的份上,抬举我们家,给我们做个脸面。”
她这话是在解释,他们谢家没有别的心思,哪怕王府有什么想法,他们也是不会同意的,与王府往来只因是同宗。
薛氏对她的话很受用,听着心里也很熨帖,道:“谢大人在朝中为人正直,听说前段日子因谏言开荒减税一事而得了圣上的赞赏。我想啊,太妃娘娘也是看中谢大人的为人,有心想提携一二。”
官场上的事,她们知道的不多,也就点到为止。说的更多的当然是家常话,无非是巷子里一些人家的事,或是两家的事。
说着说着,难免提到苏家。
薛氏摇头,似是不愿启齿。
“那苏家也不知是如何教养的姑娘,他们有大姑娘我拢共也就见过一回,前日里居然去找我,还说要帮我干活。我想着家里事事有下人,怎好劳烦她一个别家姑娘,不想她二话不说,挽着袖子就说要帮我儿收拾屋子,吓得我赶紧把她送走。”
谢姝闻言,立马想到了什么。她能想到,叶氏也能。
叶氏递给她一个让她放心的眼神,对薛氏道:“庆州或许风俗同京里不一样,姑娘家行事也更随意一些。不过京里有京里的规矩,若是一个姑娘家贸然给男子收拾屋子,传出去终归是不好听。”
“谁说不是呢。”薛氏摇了摇头,看了一眼谢姝,“我呀,就喜欢我们娇娇,别的姑娘我是一个也不喜欢。”
这话就有意思了。
谢姝也习以为常,薛氏喜欢她,并且毫不掩饰,其深意两家心知肚明。原因无它,只因薛氏的长子陈颂。陈颂比她长五岁,如今在明学求学,今年准备参加乡试。如果过了乡试,有些事便会提上议程。
对此她是默许的,也不反对。
正如她自己说的,世间美满的婚姻无非那几种,她与陈颂门当户对,对方的人品她也信得过,是她成亲最为合适的人选。
她低着头,大人们便以为她是在害羞。
薛氏临走之前,还拉着她的手,让她有空就去家里玩,她笑着应下。
谢则美从外面进来,一手拿着吃了一半的糖葫芦,一边喊着热死了就往屋子里冲。冲进屋之后蹲在陶缸前,问二百五吃不吃糖葫芦。
二百五当然不可能回答他,他就不停问。
直把叶氏都问烦了,让刘婆子把他带出去。
刘婆子是谢家管事婆子,也是叶氏身边最得用的人。叶家家业小,下人也少,所以谢则美暂时还没有专门侍候的下人。
小儿子一走,叶氏觉得耳根子都清静了不少,这才和女儿说起娘俩的私房话来。
母女的私房话,逃不开姻缘这件大事。因为二女儿聪慧又通透,所以很多事叶氏从不瞒着,对于陈家的事也是有什么说什么。
陈家家风也正,陈大人和薛氏育有三子,皆是嫡子。两家知根知底,彼此都很满意,也都有结亲的意愿。
陈家有意给谢姝体面,这才想着等长子有了举人功名之后再求娶,对于这一点,谢十道和叶氏都很欣慰。
“颂哥儿学问好,明学里的学监都说他今年下场十拿九稳。娘现在只求他来年会试顺利,最好是留职在京中,莫要和你大姐夫一样外派。”
叶氏说的明学,是大胤的官学。凡进明学者,无一不是有才之士。所以民间有一入明学半身在朝的说法,意思是只要进了明学的人,便是一脚踏进了官场。
陈颂学问不差,既然明学的学监都说他乡试没问题,那他乡试八成就能中举。有了举人功名后,再参加明年的会试。若是会试金榜提名,那就能正式入仕。
他的前程可以预见,纵然今年乡试没过也不打紧,毕竟年纪尚轻,再过个一两年也成,以谢姝的年纪也还能等他两三年。
提起大女儿,叶氏自是牵挂,“你大姐他们一走就是快三年,我成天牵肠挂肚的好不难受……”
“娘,大姐上回来信不是说大姐夫三年任满之后很有可能不会留任吗?杜家正四处活动,就是想把大姐夫弄回京中,您就放心吧。”
“这样最好。”叶氏拉着她的手,“娘就盼着你们都不要远嫁,万一有个什么事,娘和你爹还能帮衬一二。”
“娘……”她偎过去,“能做你们的女儿,真好。”
叶氏一愣,这孩子……
“娇娇,你还记得小时候生病之前的事吗?”
“可能是那时候太小了,我都想不起来了。”
“想不起来也好。”
谢姝心下叹息。是啊。
如果一直没有想起来,是不是也好?
……
阳光穿过云层,普照在大地上。一天之中太阳最为毒辣之时,连树上的蝉儿都停止了鸣叫,养精蓄锐一动不动。
谢姝以手遮阳,望了望天空。天空局限在宅子四角的屋檐中,自成一方天地,仿佛只有在这天地之中才会让人感到安心。
她打开门,朝外面望了望,一眼就看到青衣书生模样的男子。
“陈大哥。”
男子正是陈颂。
陈颂原就一直盯着谢家的门,听到动静后神色一紧,身体也站直了些,等看到从门内探出一张花容月貌的脸,顿时从头到脚都红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