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我知道。我就是打算来关心你一下。这阵子实验都是你自己做的吧?还好吗?」
没想到连已经不教他们班的老师,都知道傅鸣玉缺席的事。
「嗯。」她垂下眼帘,「等他回来,我再……」
老师露出苦笑,「我想,他短时间应该是很难来学校。」
殷思妍迅速抬头,瞪大眼睛,差点脱口要问老师知道些什么,但她及时捞回声音。无力感猛然淹过所有思绪——为什么?为什么她什么都不晓得?
「你别担心,等他回来,我一定叫他把进度都补上。我指导的学生可不能搭便车!」老师笑着抬起下巴。
「不过,你一个人天天在学校留这么晚也不好……这样吧,接下来你只要午休来把那些枝叶顾好、维持目前状态就好,有什么状况我会协助处理。进度就过阵子再追吧,否则你太辛苦了。」
殷思妍脑袋无法思考,只得乖乖点头。
直到老师忽然伸出手,向她要回实验室的钥匙。
「什么?」殷思妍怀疑自己听错,「一、一定要给吗?」
「没错。我看你这拚命三郎的个性,一定不会乖乖听话。一个人待在学校太危险了,出什么事的话,我可无法担待。」
「我不会,我不会来的。钥匙先放在我这……不行吗?」
她一点也不想把钥匙交回去,总觉得还回去的同时,就有什么会被一笔勾销。
然而老师十分坚持,说要用的时候再到教务处借,殷思妍不得已只好将钥匙还给她。
在老师的催促下,殷思妍走出实验室,目光仍忍不住追随那把钥匙。
只见老师关上门,钥匙插入洞里旋转一圈,喀啦,反锁。连呼吸都被一併上锁。
「快回去吧!明天好好玩喔。」
老师一边说,一边将钥匙收进口袋里。那把钥匙就像被黑洞吞噬,再也不会回来了。
她莫名感到心慌,慌得想随便抓住些什么——
腕间玉鐲不断收紧,收紧,再收紧,心跳加速,血液凝聚,脑袋发昏。
校园昏暗,只有依稀的光,殷思妍走得很慢很慢。
她站在他曾佇立的位置,拿出手机,看着始终寂静的讯息栏。
——难道你不担心?
并非不担心,而是担不住。
心已是偏的,一旦偏了就继续偏斜下去,哪里还担得住什么?
她的全世界已因他而倾斜触底。
讯息栏里的字句写了又删,删了又写。
最后深吸一口气,送出。
勒紧的玉鐲,这瞬忽然松开了。
萤幕上出现「已读」二字,撞进她眼底。
她本以为,自己註定一辈子要拖着父亲的阴影使劲往上爬,再彻底坠落,再使劲往上爬,再彻底坠落……可是他的无声倾听,撞倒了那座母亲构筑的高塔。
高塔轰然倾颓,密密麻麻的字跡洒了一地。
她彻底倒向傅鸣玉,触底了还要再底,不能底了也还要再底,一路往下陷去——像掉进一个无底的洞里。
他没有回覆,但无所谓,随便他爱听不听……
「这就是我的真心话。」
这已经是她最后能做的事了。
殷思妍抹掉渗出眼角的泪,继续走入黑夜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