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府下人的动作还算麻利,很快便将别院收拾出来,供师徒两人潜心炼药。她舔了舔嘴唇,甜丝丝的,许是甜酒发糕的余味悠长。
想到这儿,江令桥翻了个身,面向窗外的夜色。
她捉摸不透自己心里是怎么想的,为什么会稀里糊涂同意留一个陌生人在身边,还总是无意识透露出不该说的话,现下想反悔也难开口了。虽说自己不是什么好人,却也讲究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更何况忘川谷以人命谋财,若轻易反悔,便是害名声。
江令桥的心忽地有些乱,罢了……日后寻个合适的契机撇开他,也可谓无事一身轻了。
她再侧身,背着窗户,心里又像这屋中弥散的黑暗,久久萦绕不开。一想到弃了他,心里似乎并没有多爽快洒脱,她好像……并没有那么厌烦他。他悬壶济世,有怜悯之心,是个与她道不同的正正经经的好人,刺杀韦义那夜月下初见,他就给她一种疏离的熟悉感,不是一见如故,而是君子之交淡如水。有时候望着他的眉目,总有一种若有似无的哀怜缠杂在心间。
正如此,那一夜,她的剑刃没有割破他的喉咙。
算了,且行且看吧……当下筹谋好陈舒康的性命才最要紧。
江令桥翻身面向窗外的寒月,瞑目休憩。
***
冯落寒踏着风情的步子,纤纤玉手轻叩开了雅居掩着的门。
“二位爷,小店珍藏的陈酿,不知……”她轻轻放下托盘,香帕拂过壶身,“可合大人们的心意啊?”
陈老爷子岿然不动,气都没多喘一口,他自命清高,只求长生,对这等色/欲享乐之事向来嗤之以鼻。倒是做东的徐大人看得两眼发直,佳人翩翩欲离去,都还忍不住摸了摸女子的素手,暗送一番秋波。
冯落寒脸上挂着盈盈笑意,退出去关上门,而后转身便敛去了笑意,兀自走进悲台最中央的一间厢房,挪开床边的香柜,拂开帷幔,一条晦暗的机关道便显露了出来。
她抬步走入其中。
她是悲台真正的主人,坐镇悲台这几年来,明面上是雕梁画栋的老鸨,暗地里却是忘川谷主的心腹。虽然常年在谷外,但地位却与两大护法不相上下。平日自是轮不到她来端茶送水,只是下头有人来报,说其中一个看着像是陈舒康,正是江令桥幽冥异路帖上的那个人,这才特地来探看一番。
机关道尽头是一间空旷的屋子,冯落寒端坐下来,一手托腮,开始细细听着陈徐二人推杯换盏间的谈话。
“听说……有人参你中饱私囊?”陈老爷子悠悠开了口。
“还不是那个楚藏做的好事?”提到这一茬徐斯牟就气不打一出来,“整天盯着臣子的错处,动不动就要上谏,这次竟将污水泼到我这里来了!”
“污水?”陈舒康讥诮道,“我看那折子写得有板有眼,原来都是污水吗?”
“大人明鉴!我自恃一心为民两袖清风,怎么会做这等事?”
“奏折上还附了不少证据,依我看,很难让人不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