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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王的玫瑰(1 / 1)

…………海瑟姆宫硕大的石拱门前,身穿红色披风的士兵手持长枪,冠冕堂皇的站在王宫外天井边义正言辞着……

【王宫时时刻刻有士兵驻守,无事,还请侍妃不要擅自离宫。】

王宫侍卫长的声音依稀撞过所有立柱,缥缈的传到此刻在宫内散步的艾尔海森耳中。他微微眯起了眸子,看着不远处天井射下的日光,缓缓走向光线最明媚的方向。

【侍妃还请牢记,进了海瑟姆宫,就算是神庙的神侍也必须守王宫的规……喂,你有没有听我说?!!!】

侍卫长并不是暴躁之人,然而此时此刻毫无礼法的口气也让艾尔海森心中一凛。他微微蹙眉,走到声源附近的立柱旁,侧身靠着歪头打量——只见王宫大殿门前的天井池边,伫立着侍卫长以及那一身华丽纱裙的金发侍妃。

这是神庙为他【亲自甄选】,作为妻室而言绝佳的人选,出身与教养皆为人上人,容貌姿色更是绝世无双……

神侍的衣着,通常不论男女都是通身的白裙与洁白的纱质披风。手腕脚腕佩戴金饰,脖子上扣带金色的项圈以遮挡部分oga的腺体,而头上则围带金色的额饰与白面纱。

有时偶尔,还会有头巾,只是这些年年轻的神侍早不这样装扮。但尽管如此,半遮面的穿搭还是让神侍们一个个看上去都大同小异。再加上项圈里藏有抑制信息素气味的药包,alpha们看到这样的神侍成群结队的出现,也并不感到具有诱惑力。

可是一头金灿灿的卷发却对于这个国家的人种而言极为少见。这名神侍就是前些日子从王宫大浴池上空凭空掉下来的那一人,时候提纳里向他解释,此人出身道成林,家中背景也算是个小小贵族。而他出现在王都的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圣子忧心摄政王久未有婚配,虽然在国事上颇有成绩,但身为天选之王,必须承担起繁衍后嗣的大任。

这个人,便是圣树教千挑万选,择出的王妃最佳人选。

而此时此刻,他虽然穿戴的极为严谨,但大大咧咧的蹲在地上打量天井池子,甚至还伸手撩拨水面的姿势还是略显粗狂了许多。尽管半遮面,却还是大大方方的对一旁侍卫长爱答不理,明明侍卫长对他的态度可谓非常无礼,但他丝毫没把人当回事,当然话想必也左耳听右耳出。卡维的注意力全在这一方池子工程巧妙的活水喷泉上,他洗洗观察了这池天井喷泉的结构设计,以及此时此刻正中心的大理石台上,正有冉冉不断上涌的一汪小泉眼。

“池子是谁造的啊?”

“那当然是王命人兴建的。”

“不不不,我是说这个喷泉!这技术在古代可不多见啊,难道也是王设计的?”

“殿下邀请了东方璃月的匠人,并亲自为海瑟姆宫的地龙泉绘制了基本图纸。”

“地龙泉?这是什么丑名字……”

“你!……休得无礼!”

侍卫长对眼前此人不客气的口气感到十分不悦。想起前几天此人凭空出现在海瑟姆宫,又被神庙中的圣子救下便心有不甘。在他看来眼前这位拥有着罕见金发的男人来者不善,既然会闯进海瑟姆宫,说明是个极为不安的危险分子……

然而他突然想到什么,颇为自豪的接着说:“你大抵想不到这泉水的用途……”

“为了给宫殿内加湿,对吧?”

此话一出,饶是远处看戏的艾尔海森也不由得愕然的抬了抬眉。眼中流露出几分对这名金发男子的赞许,兴许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自己的视线已经被其牢牢地擒拿。接着又听他道:“那天我离开的时候就注意到了,,每一条走廊旁都布有水渠,如果不是为了装饰。那就是为了环节这干燥的天气。瞧这儿一年半载也不下个雨的。能想到用这种方式给室内保湿也是豪横。多亏他是这海瑟姆宫的主人,不然哪里能有这么好的环境……”

这话,说的道理依据分毫不差。

毋庸置疑的是王都已经好几年没有过正常降雨了。若非艾尔海森在四年前大兴修建运河维持王都基本供水,王都可能又一次面临迁都这样的大举动,届时劳民伤财,更是要死许多人。而须弥的沙化年复一年的逼近喀万驿,原本此处是座绿意盎然的富庶之城,现下甚至已经不得已在数十里开外的城郊修建防沙壁。而距离喀万驿不足百里的阿如,目前储水量也在有目可见的下降。艾尔海森心想:虽然运河还能维持基本生活,可若气候再这样下去,可能过不了几年就要开始酌情考虑将整座王都迁至雨林腹地,甚至海边商港。

艾尔海森的眼神有几分游离,他面上的疲惫源自于前一页办公至深夜又没睡好导致的,而疲惫的身体也让他的内心思绪凌乱复杂。他背着双手默默离去,走在王宫殿内长长的廊道上时,一侧的窗边吹来热浪般的风。那风带着干裂的沙尘气息,让他心下烦躁郁闷。伸手扯了扯系的很紧的领口,心绪突然回到了许多年前,那时的王都还是绿意盎然,一切都不曾有过什么变化。而他那时从璃月游学归来,蛰伏在前王手下做一个小小的书记官。他开始感到念旧,那时的王都一切都还很好。

可后来开始发生了巨大的变故,起先还是国内的格局——废王阿扎尔对圣树教的压迫,以及他个人野心对王国内政的独裁;并将其作对的对手统统赶出须弥……

再到后来民不聊生,财政吃紧后不得已暴民发起叛乱。而也就是那时起,靠近沙漠的阿如爆发了一起巨大的瘟疫,伴随着瘟疫而来的还有那百年不遇的沙漠风沙暴。一切仿佛都像是上天在惩罚须弥的混乱……

再之后……那便是他被推举为人民领袖,带领众人,携手圣树教的支持推翻了废王阿扎尔的统治,将其远远的流放于沙漠。而空置的王座也迎来了它新的主人,那便是艾尔海森自己……

可就像方才的金发男子所说,年降雨日益减少,尽管改朝换代,上天对须弥的惩罚好似依然没有结束。严重的沙化,以及逐渐迫近的干旱威胁……

他懊恼的伸手拧了拧眉心,坐在自己书房的桌前眉眼紧闭。

他并不是天生的统治者,对统治的地位也从来都不屑一顾,然而曾经的选择,他可做对了?

艾尔海森深埋心底的疑惑也只是昙花一现。这时他仿佛听见有什么人缓缓走进自己的书房,直至来到桌边,将什么放在了桌上发出‘咯哒’的声响。

“退下吧,本王不需要伺候……”他不厌其烦的睁开眼,刚想喝退身旁的【下人】。可看过去时却见方才自己远远注视的那位金发男子此刻就站在桌侧,一双犹如烈日般明艳的赤色双瞳正怔怔的注视着自己。

艾尔海森一时语塞。只见他放在桌上的是一杯散发着香气的茶水,闻上去像是干蔷薇香辛茶。艾尔海森突然来了兴趣,方才还揉着眉心的手此刻撑在太阳穴上,饶有兴趣的看向眼前的人。“既然从海瑟姆宫站着走出去,那就不应该回来啊?”

“切……”

那神侍极为不屑翻了个白眼。饶是艾尔海森也被他的态度吓了一跳,这若是废王统治时期,这样的oga估计会直接被当做奴隶扔去窑子里。

但是奴隶制已经废除了,尽管这招致太多贵族向摄政王提出非议,甚至一时间引起了统治阶级内部的内乱,但时至今日早已是往事如烟。最终让这场内乱双方都妥协的契机,是属于圣树教自己的军队的建立,并用武力强制胁迫双方停止内乱。

武力有时候虽然起不到药到根除的作用,但抚平表面伤痛却很有用。

而圣树教从那时起便重新站稳了脚跟,连带着曾经弱势的,服务于教内的神侍和圣使们,也拥有了举足轻重的地位。

然而艾尔海森想,就算神侍们地位尊高,也不该是一副不屑的模样啊。

卡维看艾尔海森不说话,学着古代人的模样,文绉绉又不情不愿的说:“请,请王用茶。”

天知道他想把这杯茶甩到这臭屁小年轻的脑瓜崩上!

也不知是他这句话说的是过分别扭,还是过分滑稽。艾尔海森在听罢竟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但他很怪,勾唇的弧度很浅,若非眉宇舒展兴许卡维都猜不出他在笑。

“你还真是不同凡响。”他浅浅舒展了一口气,靠在椅子上伸手拿起那杯茶。又低头看了看从杯口往外冒的青烟……“你在海瑟姆宫可是被众人公认的不安定分子,尽管大圣使提纳里出言保下你,现下又以侍妃的身份进了王宫。可依然非常可疑。如果你够聪明就能认得清现状,你日后的日子不会好过……”

切,装腔作势!卡维内心白了他一眼,并抱怨的想着,他有的选吗?如果有的话他真想朝穿越时空回到苏梅大沙漠下雨的那一日,这样让他重来一次就不用被穿越到这古代世界里。前些日子在神庙中,尽管有提纳里护着他,但他也算看清楚了,自己的命运实则不受自己所掌控;他无数次的想过在深夜逃离这片人生地不熟的王宫,可有赛诺那个煞星一天到晚对卡维虎视眈眈,他丝毫没有任何机会。

并且还有一个很重要的桎梏,那便是在这个古代世界里,oga没有过多的选择权。

“你叫什么名字?”

“……卡维。”

艾尔海森瞧他不情不愿的这么道出自己的名字,看着他面纱半遮脸,额上佩戴繁琐的金饰。又油然回忆起那日在大浴池中将人从水里拉出来时那张湿漉漉但却精致不俗的面容。他顿了顿,才道:“本王不喜欢饮茶,下次记住了。”

谁乐意伺候你啊?卡维在内心撇了撇嘴,等着眼前的艾尔海森将杯子放在桌上,但对方却不按套路出牌。前嘴刚说完自己不爱喝茶,可接下来却端起杯子饮了一口。

“王如果不喜欢,可以不喝。”

卡维没惯着他,只是诚然直说。杵在艾尔海森的身旁看着他一口接着一口慢条斯理的喝完茶后浅浅‘呵呵’一笑。

卡维没有回答他的这层冷笑,只是环视这整间属于统治者的书房,宽大的办公桌后方还立着一张牛皮还是羊皮缝制而成的版图。上面稀稀拉拉的插着许多绑着红布的银针,想必那些是用来标注地点的。而其中有一根绑着白布的银针,看位置,好似代表的就是王都。

这时艾尔海森却注视着杯中已经喝干了的茶水,若有所思的说:“一杯茶而已,不喜欢便不喝。可是一件事,不乐意却能不做吗?”

语罢,挑眉看了看微微有些怔住的卡维。注意到他方才视线落在身后的地图,艾尔海森饶有兴趣的揣测此人到底在琢磨些什么。然而他却在思索半晌后脱口而出:“你不适合带着神侍的面纱。”

“……哈?什么?!”

“当然也不适合穿白色的袍子。”

接着,只见艾尔海森从椅子上起身,卡维提防的后退一步,却有些迟。艾尔海森身形高大,亦有着武人的健壮身躯。长胳膊长脚如他,踏出一步后一伸手便先发制人的捉住卡维面纱的一角。“停停停……!”不顾眼前人这般抵触道,稍稍一用力,那可怜兮兮的面纱便被从鼻梁上扯了下来。甚至还带动头部的金银首饰一起,叮叮当当窸窸窣窣的……要么掉落在地上,要么被艾尔海森攥在手里。卡维一瞬间感到有些委屈,加之几根头发被掉落的金饰从头皮上扯了下来,那微微的刺痛让他直接红了眼眶。

艾尔海森原本还信誓旦旦,然而再看向面前的卡维时,却见他一脸控诉的看着自己。金发在额前凌乱不堪,那犹如般剔日光下的沙子半通透的灿金发丝下,一双有着初阳色彩的凤眼带着三分的不服与气恼。

“你干什么呀!……哎呀疼死了!”卡维伸手一边抹着鼻梁,另一边又捂着被扯疼了的头皮。艾尔海森这时才感到冒犯与愧疚,不过也挺有意思的,他向来不喜与人共情,此刻却会有些心疼这只倔强的孔雀。

是呀,身穿白色的裙袍,确实像高贵的白孔雀。还是不好哄,不好驯的那种。

“以后这样的衣服也不要再穿了。王宫是王宫,神庙是神庙。既然进了王宫,自有人会服侍你,提供侍妃该穿的衣饰。”

???卡维愤愤不平,不服但是却也不能拒绝:只是一边揉着头皮一边低着头,讷讷的答应了一声:“知道了。”

提纳里说过,他是代表神庙来监视摄政王的。

所以尽管身体下面是一颗生活在文明高科技发达社会的心,他也必须委身于现实的桎梏。

艾尔海森倒是突然流露出几分心疼,也对自己方才过分失礼的行为感到有几分后悔。现下的书房内充斥着卡维受到惊吓后缓缓释放的一些带着花香的信息素气味。尽管他此时此刻佩戴着神庙中oga们抑制信息素的金项圈,但卡维似乎离了现代科学的抑制针剂后就一直不太会控制自己的气味。艾尔海森被这气味熏得有些意乱情迷了。他无意识将手指挡在人中前,又转身来到了屋子另一头的书架附近。试图用稍远一点的距离来抑制着气息对自己的影响。

半晌,屋内相视无言。他只得唤来了王宫中服侍的仆从。命他们带着侍妃前去一早安排好的住所,接着在短暂的镇定,艾尔海森离开了王宫,带着士兵前往议事厅。

卡维站在长廊上,目送着艾尔海森带着浩浩荡荡的士兵们离开王宫的背影。一旁的仆从请他移步王宫内院的住所,一路上还笑着称呼他为‘侍妃’,态度颇为礼貌友善。甚至有些欣喜的调侃艾尔海瑟姆宫六年里,从来没有一位妻室出现。

“想必您一定是高尚又优雅的大人呢。仆是圣树教的信徒,一直仰赖圣树恩泽。”那两位仆从十分虔诚,许是听闻卡维出身神庙神侍,遂恭敬的屈膝,右手按在左胸口行了一个虔诚的礼。卡维不好意思的接受这些人的鞠躬拜服,连忙学着提纳里的架势道出一句:“愿圣树照拂我们所有人。”

接着,他问:“海瑟姆王每天在王宫的时间长吗?”

“回大人,并不是这样的呢。王每日大多早出,至晚而归,还要在卧房内处理国事直至月上高天才睡下。”

仆从带着卡维来到一处别致的三面环绕式小洋房。洋房处于王宫后方院子的一角,洋房中央还有一方不大的小小天井池子,池中养了许多盛放的莲花,有粉白两种颜色。池水有外循环,乃是活水,池中还有两三条锦鲤。仆从们解释这是从东方璃月送来的贡品。

“王是受过圣子大人照拂的贤者。是守护王国的利刃,也是子民们的曙光。”

“你们很爱戴海瑟姆王?”

“若没有王,我们这些……原本都不能被称之为人。”那两名beta仆从有些苦涩的轻言道。卡维注意到其中一人蜜色的肌肤上有着一道狰狞的烙印,想必是古时候奴隶被打上的热烙。卡维继而问:“那现在呢?你们不还是服侍人前?”

“可能被当成平民百姓一视同仁,拿到丰厚的酬劳,可以养家糊口,家中弟弟妹妹也能入神庙学院,如果出息了还可以成为学者,或者当兵!”

仆从们为卡维拿了些甜点心、蜜饯和茶水。热带国度多是含糖量超标的甜食,而茶水则苦涩,咖啡也是用大量香料烘焙烧煮制成,苦涩程度堪比药水。

卡维吃不惯,但是磨不过仆从们的投喂,硬咽了几口香辛茶。

接下来的一天,这些仆从们被分配来照顾他,便与他说了许多话,甚至细致的参观了整座艾尔海瑟姆王宫。卡维倒是完全不无聊,甚至这一天过得还颇为充实……但太阳落山,用过简单的晚食后却依然没见艾尔海森回到王宫。

他在洋房的院子里乘凉,听着洋房院门外时而经过的士兵们说着艾尔海森前往河道施工地视察。卡维听提纳里提起过,六年前自打艾尔海森继位摄政王便开始大兴土木的开拓运河道。在内乱过后废黜奴隶制的大环境下,鲜少召到劳工愿意参与河道工程。可当时的艾尔海森却做了一系列叹为观止的抉择,使得这项巨大的工程得以开工。

没有人能真正的了解他的用意,甚至于那时的统治阶层纷纷反对。他们认为国家应该致力于发展其他事业,而非拓宽运河这种分毫没必要,还需要花费大量人力物力的事情上。

然而,这些年王都地区年益减少的降水量以及沙化,让那些贵族们闭上了嘴巴。

不过在卡维看来,艾尔海森到底拘泥于时代的落后,科技和知识的匮乏。他的这种方法看似有用,但就好比饭本来就不够吃,为了解决问题干脆拿个大点的碗来盛。

所谓运河,需要仰赖的便是源头那条自然河流的涨水量。假设是雨季,能仰赖河道涨水泄洪,这样运河水流充裕便能有足够的水。可若是旱季呢?源头的水位蒸发下降,那运河的状态只会雪上加霜,旱上加旱!

所以到头来,其实迁都是最为直接有效的法子。这样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入夜,卡维端着烛台在屋内的一张羊皮地图前仔细端详。他的视线沿着王都运河一直走到运河的源头——来自水天雨林不远处那条母亲河。如果他没猜错的话,这条母亲河在千百年后,变成了s国苏梅省的着名景点——水天红河岸。

而之所以叫红河,是因为这条河将苏梅省一分为二,河西便靠近戈壁,而河东绿意盎然。每天日落西山时,夕阳的余晖落在河面上,呈现赤色艳丽的红。

“原来沙化的这么严重……”卡维喃喃自语,冗自思索着。他从没想过原来在六千多年前,水天红河以西的大地竟曾是一片绿洲。

卡维心情复杂,他将烛台放在桌上,自己搂着双臂趴在上面,一边注视着摇曳的烛火。他想起白天艾尔海森的那句话:茶可以选择不喝,但有些事不喜欢却不能不做……这句话一语双关,就像在说他自己不得不接受神庙为他安排的这桩【糊涂姻缘】。而在这件事情上,卡维又何曾能有选择权?

不过是一团糊涂烂账,他被迫穿越来这个陌生的古代世界,而海瑟姆王如果每天勤政的话,那他们互不干涉,互相眼不见为净也挺好的。

看着看着,卡维便架不住早起又折腾了一天的困意,一个哈欠后渐渐睡去。

喀万驿的夜,是静谧的。说不准是否因着逐渐沙化,开始染上沙漠的凄凉与神秘。但也许它的静,带着那么几分盛极一时的美丽,和逐渐凋零的物哀。

深夜,月上高天。小洋房的屋门被轻轻打开,身穿白色长袍的王头发有些湿漉。他在外奔波一整日,回到王宫后沐浴更衣,此刻头发还没有干透。

卡维已经睡熟了,尽管趴睡的姿势并不舒服,但在海瑟姆宫的洋房里似乎有种奇妙的魔力,竟让他难得在穿越过来后睡了个安稳觉。

“…………唔嗯,别,别把我图纸弄乱………………”

艾尔海森走到卡维身边时,只见对方还咕咕哝哝的嘟囔了一句梦话。

莫名其妙的!艾尔海森内心无奈,摇了摇头。本想不管他,却也不好意思放着卡维这么一个oga连被子也不盖这么睡下。王都的夜冷的很,要是冻病了,神庙那边岂不要来找自己算账?

哎,真是麻烦。

艾尔海森弯下腰,将卡维横抱在怀轻手轻脚的走近屋子内间的睡房中。白天仆从在带领卡维参观时没有说这间洋房其实也是王的寝殿。

把人安置在被窝里,艾尔海森躺在一边感叹——虽然醒着的时候颇为不羁,还会气味乱窜。但安睡着、以及不动声色站着的时候,却有种成熟与稳重的气质。甚至于不同其他神庙的oga,卡维瞧着便非池中之物,确是不俗。

空气中弥漫一股舒缓沁人心脾的花香味。艾尔海森忆起,这仿佛是雨林地区也极难一见的红蔷薇花香。

红蔷薇,带刺的红蔷薇。

可真是又美又危险。

艾尔海森做了一个梦,一个冗长,又充满乡愁的梦。

他从小,从有记忆起便一直生活在东国璃月。那时他并不觉得自己与东国人有何不同,似是在他六七岁时,来自须弥沙漠的旧臣前来看望他,从那时起,他才依稀有了自己身为异国人的意识。

而在那之后不久,他便被送去了东国望舒,跟着一位看上去年纪轻轻,但却备受敬仰的教书先生学知识。

艾尔海森做了一个梦,梦里他坐在望舒燥热的湖水浅滩边上,帮着渔夫江雪看网子。头戴斗笠手捧书本试图把先生教的策论流利背诵,他一边低声默念,耳畔边是风吹芦苇荡的唰拉声。而他就坐在那片浅滩前的竹凳上,入目是那片湖水澄澈的表面。他一直看着,嘴皮子动着,默背那已经烂熟于心的策论。他的眼睛一下也不移的望向湖面的远方——直至夕阳西下,日落的余晖染透了整片天空。璃月的颜色是靓丽的,入目所见到处是绿茵缤纷,花红柳绿,而斜阳西落、橙黄的日光染得到处都泛着温柔的色晕。

他那时还小,小小的少年被晚霞所痴迷,犹如生平头一回见到一位惊才绝艳的美人一般怔在原地,他惊叹,他愕然,他亦是兴奋的。于是他扔下了手头的书本,光着脚踩在湿润的浅滩上,慢慢、慢慢的往那湖心波光粼粼的明艳中走去。

【艾尔海森……】

老师唤他了,许是见他太久未归,而饭后还有晚课要上。

“老师。”

【你怎的湿了鞋袜?这成何体统?还不快上岸来与为师回家。】

“老师……”

“何事?”

“须弥……可也有如此波光,如此斜阳?”

老师的眼中似是流露出些许怜悯。他看向眼前这个稚嫩的孩子——不过豆蔻年华,毛都没长齐,却从未有一日真正的见识过故乡。他像个无根的浮萍,流落在异土的水面上……

艾尔海森问着,也期待着回答。其实在这个梦里他甚至有些看不清老师的真实面容,兴许是离开东国太久,每天也被太多须弥国事缠身,老师的容貌也记不大清了。

【回家罢。】

老师却这样说。

回家罢。他说。

回家,回到你本应守护的故土,回到你本应眷恋的母国。

梦境一转,艾尔海森看见自己手上抱着一盆来自异土的蔷薇。

他还记得,那是十一岁生辰时老师送他的礼物。老师告诉艾尔海森,他的家臣正在全力筹备接他回须弥之事。而须弥此时正逢艰难时刻,需要他回到故土,夺回曾经属于他的一切。

那份礼物,是须弥本土随处可见的一种花,名为须弥蔷薇。

“须弥蔷薇,为师曾偶然得过一本来自须弥苏美尔沙漠的故事集,里面记载过一片红色的须弥蔷薇花海……”

艾尔海森听着,看向自己怀中那盆蔷薇——花朵却是妖艳的紫色。

“有传说,在外的游子。终会在一天回到生养他的故土,回到那片如火般美丽的赤红色须弥蔷薇花还。红色的蔷薇,象征着真挚的爱、浪漫的情热、自由与不羁。它会拥抱每一个没有家的流浪之人。”

【那是希望,是新生,是最初的须弥人生长在炽热枯竭的沙漠,却不屈不挠的美艳……】

老师说着,莞尔一笑,轻轻摸了摸少年艾尔海森的头发。

…………

……

艾尔海森睁开眼时,仿佛睡了一个许久都没这么舒服过的觉。他睡得很沉,夜间甚至都不会因为室外的一些风吹草动而惊醒,眨巴了两下惺忪双眼后转头看了看身侧的枕头——果然,一个金灿灿的脑袋顶。而它的主人,昨儿刚刚入住王宫别墅的海瑟姆王侍妃,正像个虾米一样抢走了所有的被子,把自己犹如皮塔饼一般裹得紧紧的。

艾尔海森有点想笑,但却还是小心翼翼的伸手捏了一小撮卡维金色的卷发在指尖欣赏了几番。说实话金发在须弥着实少见的很,就算有,也是偏棕的金棕混色。像卡维这样纯纯的金发实在是太少了。

然而艾尔海森似乎动作有些不太温柔,稍微扯疼了卡维。这让原本蜷缩着睡的人不爽的咕哝了两声,接着翻了个身,朝着另外一个方向继续睡。

阳光透过珠帘照射在床铺上,艾尔海森看着室外天光大亮就知道时间已经不早了。他甚少会睡到这么晚,而要是以往总会有人来唤自己起床。

不过想必那些人一定认为,侍妃入宫,自己晚起肯定也是理所当然的

艾尔海森抓了抓头发从床上坐起来,回头看向裹着被子背对自己的卡维叹了口气。接着轻手轻脚的撩开了珠帘走出里屋。屋外,仆从们等待王起床都已经等睡了,此刻听到动静赶忙从椅子上坐起来。

“本王要沐浴。”

是是是。。。几个仆从连忙称是,接着手忙脚乱的去张罗,一人跑进里屋以为侍妃已经起床了,却不想刚要撩开帘子却被王揪住了后颈的衣服。

“侍妃还在休息,不要打扰到他。”

这侍妃……这么得王的宠爱啊?

仆从们有了新的认识!

——

卡维迷迷糊糊从睡梦中醒来时,一旁站着两名仆从,二人皆是困得在打哈欠揉眼睛。

“……几点了?”卡维咕哝了一声,紧接着手下意识的往枕头边摸索,可是摸来摸去也没摸出个所以然,最终他意识逐渐清醒才想起,这已经不是在21世界了。没有手机,更没有看时间的工具。

“侍妃,日头已经到了头顶,该是用第二餐饭的时候了。”

哦~原来古须是看太阳的位置来定时间啊?

“好,我起床吧。”卡维后知后觉,只能认命般的点点头。身为统治阶级有人伺候洗脸刷牙实在是爽的不行,虽然刷牙的刷子太硬,盐粒像小石头一般太大又太咸。清洗好后下人们给卡维拿了件十分特别的衣裳,并且将他带到梳妆的铜镜前,拿出一盒红色的色粉。“侍妃请上妆。”

……卡维凑近看了看那盒红色的粉末:“这是什么?”

“是朱砂。”

仆从们笑盈盈的道出这物件的名字,却把卡维吓得往后一仰:“拿走拿走拿走……这朱砂有毒!往脸上抹你们是想害我啊?!”

这话,就让身旁几个古人格外不解了。卡维内心无奈,没有科学意识的古人果真是朽木不可雕。然而他转念思索,历史上人们对于天然色素的学习是一直到近代才有突破性的成就。此前在历史上有很长一段时间,无论世界各国的人,都是喜好将那些有毒的色素用在生活上的。

他叹了口气,把那盒红色的粉盖好推到一边。“我还是不用了。”

“那……至少涂一些蔷薇水吧?”

行,这个到可以。

‘梳妆打扮’结束,卡维走出小别墅。只见艾尔海森此刻正坐在莲花池边的躺椅上似乎正在看着手里的什么东西。“他怎么在这!”卡维有些诧异,回头一问,仆从们却战战兢兢称此处本就是王的寝殿。

所以昨天晚上,卡维自己先睡着了所以不知道,但是两人实则同床共枕了?

卡维眼前一黑,伸手摸了摸后颈还完好无损的腺体如释重负。然而又不由得隐隐担忧自己那曾经在21世纪保存了三十年完好无损的童贞,很可能就要在这古代世界里被吃干抹净。

啊!老天啊!让他经历如此牛鬼蛇神的穿越,还要让他在穿越后搭上自己的童贞!

卡维也不知是生气还是激动,还是说因为和英俊潇洒的优质alpha多金男同床共枕了一夜有些兴奋,此刻走路都带风。他身上带着的金饰叮叮当当的随着他的步伐发出碰撞的声音,以至于艾尔海森往他来的方向瞥了一眼——

一个红色的身影,像是一朵移动的花儿一般这么大步流星的朝自己走来。

“你给我穿的这是件什么衣服啊?”没等艾尔海森开口,卡维倒是先声夺势。只见此时的卡维一身红色缎面的衣裙,虽然里衬还是白色的纱裙,但外边那件高饱和的红却显得尤为艳丽。

艾尔海森只是看了看,接着又移开视线继续读手中的卷轴:“说了。既然来了海瑟姆宫,就要服从王宫的规矩。怎么?你不满意?”

倒不是不满意。卡维光是摸都能摸得出来,这衣服的质感舒适,缎面的光泽犹如珍珠一般,就是放到现代也是不可多得的好面料。并且在技术并不精湛的古代,能够染制出如此艳丽的茜素红面料,那造价也非同小可。

“这可是从奥摩斯港进货的舶来品,一卷料子可用一斗黄金做交换,不喜欢吗?难道你还想穿神侍的那团破抹布么?”

“什么破抹布?”

“那一身白白的,不就是破抹布?”

哈?!你礼貌吗!卡维有些不爽艾尔海森的用词。虽说神庙的衣服多是白色,但纱质的裙袍也并非低廉破败。被说成是破抹布这着实有些太没礼貌了。然而卡维不愿就此在他面前动怒,不然便显得也太没水准了。他在21世界可是活了三十年,功成名就可靠干练,是个了不起的成年人。一个成年人,能和小年轻卡维目测艾尔海森比自己小一般见识吗?那岂不是太掉价了……

这么飘飘然的想着,卡维略带着几分矜贵的轻哼一声,接着提着裙摆走上前,伸手把艾尔海森手中的卷轴拿走,扔到躺椅另一头。

而后,他大大方方,毫不客气的一屁股坐在了艾尔海森的大腿上。一双带满了金首饰的玉臂旖旎的环在艾尔海森的颈边。卡维傲慢的抬了抬眉,勾起薄唇浅笑一二:“王怎么可以戏弄我呢?明明昨天夜里欺负了妾一晚上……”

艾尔海森一个头两个大:“我?我没——”

一旁的那些仆从,和别墅院门口守卫的士兵却纷纷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新闻一般,纷纷深吸一口气的噤声。

“王怎么能不承认呢?”

艾尔海森无奈,他叹了口气,伸手招呼一旁侍奉的人都屏退三舍。接着看向近在咫尺的卡维,打量他那张无懈可击的漂亮脸蛋,深吸一口气又长叹道:“这演的是哪一出?”

“我可没演,我都是真心地。”卡维见外人都退散,便从艾尔海森的腿上站了起来,并从卧榻旁的小桌子上顺手拿了一块点心放在嘴里吃了起来。他此刻歇着依靠在桌边,艾尔海森上下打量着卡维,内心就算是磐石是沉木,也不免赞叹神庙果真废了老劲儿才寻来这么一位容色绝佳,还颇有几分灵气的人送进王宫。

他听说过王都上下,人人都称赞大圣使提纳里有多么多么美丽。

可现下看来,提纳里虽说长了一张雌雄莫辨的容貌,但相较美貌,却不如卡维那般风情万种。

艾尔海森都不得不承认,就在刚才卡维泼辣大胆的坐在自己腿上时——那张精致无暇的美颜,那双赤橙色的明眸就这么微眯着,带着几分湿润的望向自己时,就连他都难免感到心跳加速。

盘子里好几样点心,卡维一一尝了个遍。艾尔海森见他饿了便喊人准备餐食,又推给他一杯水让他清清嗓子。“你看的是什么呀?”卡维一边捧着杯子喝水,一边问。

“这就开始为神庙传递消息了?”

卡维当即被这句话酸的蹙紧了眉头:“我什么时候……?”

还没等他说完,艾尔海森却将卷轴递到卡维面前:“本王与提纳里圣使也算是旧相识。本王自认与圣使之间算是坦诚相交。既然他推举你入海瑟姆宫,那本王亦会坦诚待你。”

好吧,算他有良心。

卡维寻思着,于是接过卷轴,只见上面密密麻麻写了很多没用的废话,但大体的意思是汇报工程。

“河道扩充……堤坝,堤坝建设竣工。还有花神诞日庆典?”

“没想到你认字。”

“你瞧不起谁啊?”

艾尔海森有些无辜,他到真的没有瞧不起卡维的意思。只是尽管神庙神侍们从小就会接受许多教育,但是识字却并不是每个人都认识。

大多贵族出身的oga神侍们,在进入夫家前会选择学习的多半都是刺绣或是织布。要么就是唱歌演奏。卡维并不懂艾尔海森真实的意思,但后者也没想去多做解释。只见卡维一边读一边慢慢挪到躺椅边,缓缓坐在了艾尔海森眼前。

“看完了?”艾尔海森见他坐下后便收起卷轴交回给自己,抬了抬眉试问。

“也没什么意思。”

“你会告诉提纳里吗?”

“不然呢?神庙送我到王的身边不就是干这个用的?”

艾尔海森不喜欢这个回答,感到有些气闷。将卷轴收到一旁后一抬头,却看卡维面色有几分诡异的看向他自己。

“你……!”

艾尔海森还没来得及提问,却在下一秒被人用手捂住了嘴巴。“嘘!别说话。”卡维压低了声音提醒道。艾尔海森感到疑惑,但没想到卡维的下一个动作却是一只脚卡进他两腿之间,身体紧接着整个贴在了艾尔海森胸前。

艾尔海森身体一僵,oga身形娇弱这是他一直晓得的,但当第一次有oga如此近的贴在他的胸前,几乎是肌肤相亲的距离他还是感到有些慌乱,一双手是抱也不是不抱也不是。内心甚至还有点飘飘然于卡维主动的示好,他本还想着调侃点什么来欺负卡维一下。可谁知卡维的双唇却凑到他耳边低声喃喃:“别动,有人在看。”

天知道艾尔海森可能已经在脑子里脑补出旖旎的三室一厅了,可卡维却像是把人当成沙袋掩体,靠在艾尔海森健壮的胸脯上,头搁在人的颈窝处窥视艾尔海森身后远处的灌木丛。

那个地方,刚才确实有个身影鬼鬼祟祟的往他们的方向盯梢,而卡维故作与艾尔海森亲热,此刻那个身影似乎还没发现自己已经暴露了。

艾尔海森想转头看,却被卡维一巴掌拍在了脸颊上命令他不要转头。他有些愠怒的深吸一口气,不知卡维是不是故意这样戏弄自己。

“搂着我的腰……”

“为……”何

“快点!”卡维催促着,艾尔海森本来还想作势推脱两下,下一秒就被人催促了。他无奈,只能搂上卡维不盈一握的细腰。【欧米伽的腰都这么细么?】在摸上的那一刻他有些讶异的想着,接着手在卡维的腰部来回摸了摸,又轻轻掐了一下,对方也没有反应。半晌,卡维却突然双手撑在他的肩膀上作势要离开艾尔海森的怀中。

怎么说来就来说走就走?!艾尔海森想着,心中有些不乐意了。

“哎,没劲,偷窥的人就这么走……诶!你干什么?!!唔……嗯!!”卡维见那远处窥探的人没看多久就离去,本来还有些失望,他抱怨的话还没说完,手却被艾尔海森捉住,重新将他拉回到艾尔海森怀里坐着。

艾尔海森似是有目的的,另一只手扣住卡维的脖颈,轻wen了卡维的双唇。带着几分的执意,却并不霸道无礼,反而他的执意有着与他本身理性相斥的生疏,但却很是有礼貌,这个wen很轻很小心。

卡维此前单了三十年,清汤寡水的【素食生活】过的都麻木了,永远都是被工作填满,喜怒哀乐也皆与工作息息相关。徒然跨入几千年前的世界后让他重新体会了一把轻松无忧的日子。没有目的的日日夜夜卡维事实上每一天都带着几分不安,而被提纳里委以【重任】的进入海瑟姆宫,卡维却也颇有不情愿,甚至带着几分对这件事的消极感。

可是艾尔海森,他很喜欢。

这种喜欢源于一种对人的赏识与认同,伴有许多的好奇,总想接近。

所以现在被人就这么轻薄了,卡维也只是愕然的愣神几秒,才后知后觉的脸颊烧红。

而艾尔海森这个始作俑者却大喇喇的靠坐在躺椅上看着卡维,等着人打破沉默。不过谢天谢地,最终是两个人肚子饿了的咕噜声和仆从们端来食物,才将这僵局破开。

但是整整这一顿饭,两个人都陷入了诡异的沉默气氛当中。

……

午饭过后,艾尔海森因为一些事情离开了小别墅。卡维在屋子里看了会儿书,消磨时间接近傍晚,仆从前来告诉他神庙的大圣使请他到大花园喝茶。

王都王公贵族们所在的宫殿区一般都有士兵驻守,而海瑟姆宫乃是体量最大的一座宫殿,他通常都由摄政王的名讳亲自命名,所以这所宫殿没有一个具体的名字。

而海瑟姆宫在地理位置上距离位居高处的神庙最近,夹在他们之间的,便是位于王宫中轴线上的大花园。

王都喀万驿的傍晚,风开始变大,气温也冷了下来,俨然是一幅沙漠气候的样子了。卡维披着红色的薄披风前来时,坐在大花园琉璃花房中的提纳里明显对身着鲜艳的卡维一愣。

“提纳里——我好想你啊……”卡维倒是很大方,一路小跑的贴到提纳里身边张开双臂就把人搂在怀里,甚至脸颊亲昵的蹭了蹭提纳里带着些清新草药香气的长发。赛诺此刻就在琉璃花房外守着,卡维一边嘟囔有多想提纳里,一边抱着他的动静似是有些大。当赛诺回过头看到这一切时脸色都黑了几分。

“怎么?在王宫不开心吗?”

“就那样吧。”卡维瞧着把赛诺激怒也没什么意义,松开手后坐在了提纳里面前的位置上。对方带了一盒点心,琳琅满目花样颇多。卡维捡起一块吃了一口,那绵软的口感像是裹了糖粉的麦芽软糖,里面还有些坚果,糖甚至带着点复杂的花香。

这多样的味道让他心中一惊,没想到古代的制糖技术竟然能做出如此复合型香气的点心。

“这是雅尔达糖。在道成林那里想必很难吃到吧?”

卡维附和着点点头,吃了一块后又拿了一块塞进嘴里尝了尝。糖在古代是统治阶级垄断的食品,时代不同,甜的社会价值也不甚相同。卡维吃的很上头,提纳里笑了笑:“你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喜欢吃甜。”

“提纳里,你对赛诺的时候也多笑笑。”

“这跟赛诺又有什么关系了?!”

“嗐,听我的,你试试嘛!”

提纳里有些鄙夷的白了一眼坏笑的卡维,又推给他一杯茶。接着环视这间琉璃花房,松了口气说:“这里的绿植都是我种的,你以后无聊就来玩吧。”

“提纳里,花神诞日近了吧?”

提纳里明显一滞:“问这个做什么?”

“有人递给艾尔海森的消息,说了些河道竣工,大坝视察还有花神诞日的事宜。”卡维又拿了块蜜饯椰枣塞进嘴里咀嚼了两下。他的眼神略过琉璃花房门口的赛诺,发现那人在自己说到【艾尔海森的消息】时微微扭头往里瞥了两眼。

提纳里惊讶:“你这么快就……!难道是你偷看的?!”

“我怎么可能做那么没品味的事情,是他给我看的。”卡维诚然解释,虽然在他看来自己付出了【色相】来换取讯息,也算是颇有牺牲。但在这方面单纯地跟张纸卡维原身的记忆里,提纳里在这方面非常之单纯一般不谙世事的提纳里是全然无法体会卡维的憋屈。但对方听后却笑笑,接着问:“艾尔海森很喜欢你吧?”

卡维想:这你怎么看出来的?

提纳里叹了口气:“其实我一直自责,不应该让自己从小到大的朋友陷入这种权利斗争之中。但是我别无他选,而且圣子大人非常看好你,甚至认为你与艾尔海森的命运是交织在一起的。你知道……圣子大人的预言几乎不太出错。”

什么牛鬼蛇神的圣子??卡维不能理解这种玄学的东西。但他认为宗教信仰亦是有它的浪漫,他礼貌的没有反驳提纳里,只听他接着说:“既然他还挺喜欢你的,那我是不是也能松一口气?毕竟这样你也会幸福很多。我也没有害了自己的好友……”

卡维审视的看着提纳里,觉得自己这位【青梅竹马】的好友是不是有些太天真了。

既然做了想要算计人的掌事者,那么心狠就是必要的。虽然他对自己的信仰与所作所为充满了笃定,但将亲近之人推到这两股势力之间辗转迂回,还是令他感到自责。他想必并没有那么多心思罢?但是王国信仰与统治两股势力之间的沟壑也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抚平的。

将自己的密友当做筹码来换取势力之间的平衡……卡维认为这个主意就从来不是提纳里想出来的。

卡维看了看在琉璃花房门口偷听的赛诺,又想到了提纳里口中那位圣子。

“提纳里。我很好……”说着,卡维拍了拍提纳里的肩膀安慰着他。他打量眼前美少年一席白色纱裙,这是神庙中人最常见的装扮,也是被艾尔海森嫌弃是块【破抹布】的装扮。“也许你也试试色彩鲜艳的衣服,会更好看。”他说着,起身坐在提纳里身边,搂着少年的肩膀将头靠在他另一边的肩头。

无论如何,穿越后第一天就对他表以善意与亲近的提纳里,在卡维看来,都是他这个【现代人】在这个陌生时代中最为亲昵的【朋友】与【亲人】。

如果提纳里便是往后历史上被人传颂多年,被人们艳羡称赞的那位【赫尔努比斯王后】,那么他会因为自身的善意与包容,拥有非常幸福又美满的一生。而这也是卡维所希望的,他希望自己作为一个来自现代的【见证者】,能亲眼见证这个时代的辉煌。

道别提纳里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他拿着人给自己带的一大盒崭新的雅尔达糖,慢悠悠的往海瑟姆王宫的方向走去。这喀万驿的夜很静谧,天上月明星稀,没有现代的电灯,夜里黑的伸手不见五指。就算路边点了火,亦是黑洞洞的仿佛深渊巨口。

卡维来到海瑟姆宫门口时,门外驻守的士兵见到他也没有前一日态度上的不善了。想必早晨在小别墅中他和艾尔海森的亲近已经传遍了整座海瑟姆宫所有人的耳中。但是他却好奇,早上暗中窥探他与艾尔海森的人,究竟又是谁?

明明神庙已经派了自己作为【监视者】守在摄政王身边,那么到底又是谁会想着做海瑟姆宫中的间谍?暗中窥视一切呢?

一想到此,他突然有点想见艾尔海森,甚至内心有几分迫切。

“王已经回宫了吗?”

“回侍妃,王此刻在大书房中。”

卡维点点头,来到大书房时只见里面灯火通明,艾尔海森单手撑着头坐在长桌前,面前尽是各种文书——有草纸卷轴,有刻字木板。卡维脚步很轻,走到门口时没有急着伸手撩开珠帘,而是隔着帘子在门外窥探里屋工作中的艾尔海森。

可谁知对方先一步发现了他。

“你有什么话可以进来说,不需要偷看。”

“……我没有!而且你是怎么发现的?我明明都放轻脚步声了。”

“你的气味……”艾尔海森头也不抬的说,卡维却红了脸。伸手摸了摸这几天有些微微发肿的腺体,“我明明已经戴了项圈了!”卡维反驳,接着白了艾尔海森一眼,走到他桌边,打开手里的雅尔达糖盒子。“吃吗?甜食可以让人头脑清醒。”

这着实没有拒绝的理由。卡维的话很聪明,艾尔海森也感到颇有道理,于是拿起一块放进嘴中。夜间屋内点着无数支蜡烛,可渺小的火光还是让屋内昏黄,并不能明亮多少。艾尔海森看着眼前卡维那头在夜色中柔和带着暖意的金发,与昏暗下呈现暗红的双瞳。焦躁不安的咽了口唾沫,天知道屋内都是他身上那股强势的花香气信息素。与口中刚刚咽下的雅尔达糖差不多,那气味是复合的花香。你很难捕捉到底是哪一种花株的气息,但是这味道却并不醉人,它反之带着一种欢快与洒脱。令艾尔海森一时间感到痴迷与舒畅。

“艾尔海森,我从来没闻到过你的气味。”卡维突然开口,让艾尔海森有些惊愕的转过头看向此刻正侧躺在贵妃榻上的卡维。

这话未免说的太不知体统了。卡维身为oga,却太不守oga的分寸。但艾尔海森细想,他都已经是自己的侍妃了。在外人面前他们从第一天就表现得亲密无间,并且眼下也没什么人……

好像卡维的态度很有问题,但艾尔海森并不是阶级主义,反之,他是理性与平等主义多亏他在璃月受教。所以细想,一切又好像完全合理。

他深吸一口气,反问:“难道不是因为你控制不住自己的气味吗?”

卡维听罢,有些不服气。但是他什么也没说……虽然艾尔海森说话和态度气人,但是他慢慢发觉不被其拿捏的一种方式就是不要轻易对对方气人的话语跳脚。

他此刻侧躺在贵妃榻上,单手撑着脑袋显的有几分慵懒与高贵。他身上那件茜素红的衣裙在昏黄的光线下是浓重又带着压迫感的深红。而上面坠饰的金色饰品,则在摇曳的烛火下闪烁着熠熠光彩。

也许往后余生,也许时过境迁,也许千年万年。卡维不会明白此时此刻此情此景对于艾尔海森来说有多么的重要,又充满了多少的眷恋。就像儿时向往过故土传说中赤红色的须弥蔷薇——似是明艳的火,他是自由又傲慢的。美好却又让艾尔海森感到束手无策,然而这一刻,这一分一秒的回忆便似镌刻在他的脑海一般,兴许永生永世不会消散。

“呵啊……不想回答就算了。困了,我睡一会儿……”卡维见艾尔海森不做反应,无聊的打了个哈欠转身平躺。但艾尔海森却只是从桌前站起身走到他躺椅的一侧,坐下后伸手轻抚卡维的脸颊。两人就这么在静谧的只剩下烛火摇曳声音的环境下对视片刻,二人的眼神都流露出七分温存,以及三分不可言说的柔情。卡维等着艾尔海森说话,他发誓,只要艾尔海森此时此刻随便说点什么,他就能大在夜色的催情下大着胆子勾住对方的脖颈亲吻对方的嘴唇。他并不害怕,更何况自己的行为可谓称得上【和古人谈恋爱】!如此哗然,他却跃跃欲试,欣然接受挑战!

想来也挺怪的——生命只有一次,能点燃他激情的也仅有这一个人。

但最后却是艾尔海森,俯下身在他的唇边印上矜持的一个吻。

卡维睡在艾尔海森身侧,面朝着这个男人,鼻息紧挨着他厚实的肩膀。王都的夜来得晚,也短暂。他迅速在夕阳西下后没多久便沉沉入眠。这些日子他睡得很好,通常都是一夜无梦,一早醒来时神清气爽。

然而翌日清醒是被艾尔海森在床边穿戴的声音惊醒。往日卡维睡得沉,很多时候艾尔海森已经离开小别墅去办公了他才会清醒。又或者没人叫他,就这么一觉睡到中午用饭的时候,那个时候艾尔海森会双手叉着腰阴阳怪气的站在床边调侃卡维像一只懒兔子。可今天……也不知怎么的,在艾尔海森佩戴腰带的时候他便醒了。

伸手承着柔软的床,卡维眨巴着一双氤氲充满水汽的眼,怔怔的打量同样注视着自己的艾尔海森。“怎么不多睡一会儿?”是卡维的错觉吗?他突然感到艾尔海森弯下腰坐在床上抚摸他头发的动作非常温柔,对他说话的口气也不像平日里一本正经,亦或者是一本正经的阴阳怪气。卡维迟钝的摇了摇头,在松了几口气后带着鼻音的开口问:“你这是去哪儿?”

艾尔海森在佩戴金腰带,如若通常在海瑟姆宫,他的穿着都会较为简单,但今日却特意打扮……

“要去一趟河岸,今天晚上恐怕回不来了。”

“河岸?”卡维在脑内开始思索,但是方一睡醒的脑子还不是很灵光。他木讷的伸手拍了拍麻木的太阳穴。艾尔海森见状,噗嗤的轻笑后又坐在床边两只手覆在卡维的额头两侧,轻柔的帮他按了按脑袋。

卡维突然有些诧异,艾尔海森不常对自己这么温柔的。

不,他们会很亲密,但多数时候是卡维这个【现代人】带着开放的现代思想引领艾尔海森缠绵悱恻。他们还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alpha和oga的亲近也只止步于亲亲和抱抱。况且艾尔海森平时还是挺忙的,他们亲近的时候除去中午用饭,大多都是睡前交流交流感情。

卡维感受到艾尔海森的温度,遂意他稍许让自己放纵,有些软糯的嗯哼了一声罢了。接着他摇摇头挣脱对方捧着自己脑袋,并伸手搂着艾尔海森宽阔的肩膀,让自己整个人都钳进他的怀中。“睡得头疼。”

“那就不睡了吧。”

“好……呵啊……”

听着卡维打了个打哈欠。艾尔海森突然开口:“要不要与本王同去河岸?”

嗯?什么??

卡维一听这话,一下子清醒了,他眨巴眨巴眼睛看向艾尔海森,对方并没有在开玩笑。“你如此咋呼,把你撂在王都根本不能让人放心,托付给提纳里大圣使,怕是又要给人家添麻烦,且事后还要埋怨本王怠慢了他费尽心思送进摄政王宫的美人。”

艾尔海森会大胆的用【美人】来形容卡维,而这种时候卡维清楚他心情很好,所以会用头拱一拱艾尔海森,像是小动物讨欢心一般撒娇。

“想去吗?”艾尔海森收了收搂着卡维的双臂,靠在对方耳边轻吟的问道。“好。”只听卡维难得不咋呼,乖巧温顺的样子使得整个清晨变得充满了温存与甜蜜。艾尔海森在别墅外等待卡维更换好了衣服。二人简单的吃了些甜甜的点心后上路,可卡维刚一屁股沾到车轿上,下一秒立马又进入睡眠模式。

不知是否是穿越前身为工程师,总是要下工地跑项目,所以为了补充睡眠练就了得哪儿睡哪儿的神奇技能。现下一大清早跟着艾尔海森跑去河岸,又给了卡维一种【视察项目】的错觉。遂刚在马车上坐稳,便立马头一歪,窝在艾尔海森的胸膛上睡得毫无负担。

这让原本想和卡维多接触接触,多说几句话,多享受享受独处时光的艾尔海森格外郁闷。卡维睡得越沉越熟,他内心便越无奈。甚至深深怀疑起自己是不是没有什么魅力?

车马行进了一整个白天,时过晌午,艾尔海森原本还纳闷儿卡维怎么这么能睡。结果被一具充满花香的身体靠着枕着,自己最后也飘飘然的昏睡了过去。等到二人再一睁开眼,车轿早已停在中途的驿站,而车外的侍者在唤着他们起床用些食物。

“这是哪儿啊……”卡维带着鼻音的咕哝了一句,转了个身脱离艾尔海森的怀中。后者则在清醒的眨了眨眼后撩开车轿的帘子瞅了一眼窗外。“想必快到了。”

“王,已经离运河集落地不远了,从集落地提前送来了许多食物,是否要与侍妃一起用一些?”

艾尔海森点点头,又吩咐:“备水洗漱。”

卡维揉了揉眼,后又伸了个懒腰。艾尔海森见他睡得神清气爽,有些窝火:“你倒是从一张床挪到了另一张床,睡得真是大方。”

“没办法,职业病。”卡维随口一回,又打了个哈欠。前来接他下车轿的侍者为他端来了水盆,在简单洗脸漱口后卡维才算真的清醒过来,揉了揉睡得发酸的眼角,打量四周,发现此地不比喀万驿沙化那般严重,或者可以说是绿意盎然,凉爽的风一阵阵刮的何须,甚至能感受到一丝湿气。他们位处于低地。脚下的黄土路让卡维有一夕之间的错觉仿佛自己回到了现代。他不解的看向卡维,只见此刻他坐在一个麻布帐篷外的板凳上,颇为无奈的回看了自己一眼。

“睡醒了?”

“喂!你别卖关子,这儿是哪里?”

“河口。”

“什么??”

“河口。”

卡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瘪了瘪嘴不满的看向艾尔海森。后者则叹了口气,指了指眼下的黄土路一侧的高坡。卡维白了一眼故作高深的艾尔海森,接着提着裙摆转脸就往山坡上走去。而愈是往上走,愈发清晰的是湍急水流前浪拍后浪的轰鸣声。

他穿着草编牛皮底的凉鞋爬坡,其实十分不好走。然而他还是歪歪扭扭,最终手脚并用的爬上那一方小丘壑。身后的侍者们跟随他的步伐,不时还在呼唤他慢些。

当……卡维登上丘顶,脚步站稳后。紧接着一阵强力的风吹得他眯了眼睛。纱质衣裙的后摆被这股大风刮得在空中乱飘,一时间挡住了眼前的视线。卡维不由得胡乱挥手将衣摆甩到身后。而这样也不怎么文静端庄的举止使得他此刻有些站不稳,摇摇欲坠间,在好不容易掌握了平衡后……一抬眼,却见晌午刚过逐渐暖澄的日光下,不远处是一眼望不到头的宽阔河面。

这……这是……!!

卡维内心徒然在那一刻看清河岸时发出近乎于震颤的激动。他美目微瞠,身披的红纱又一次乱飞乱舞,但这一次几乎要从他肩膀处被吹飞,可他却毫无在乎。他的裙摆亦是飘的凌乱,他本就身形单薄,这具【古代卡维】的身体又偏瘦,此时此刻,在不远处的艾尔海森眼中卡维仿佛化身一团曼妙的红云,似是有愈渐飘飘欲仙的错觉。

但此刻的卡维眼中只有那一条滚滚长河,那一条象征着这个远古的时代,记录了整个古须弥此前千百年,往后又会继续谱写着这片土地未来千百余年故事的长远之河!

他深吸一口气,麻木的回头看向下方正缓缓走上丘壑的艾尔海森。对方一挑眉,似是自豪,像鼓吹自己的功勋一般。而卡维心中对艾尔海森方才故弄玄虚的不满此刻也尽失。如此封建落后的远古王朝,却能有如此神迹一般的伟大工程!!

“这——是——真——的——吗!!!”

“什么?!——”

河岸风大,两人只能用喊的对话。艾尔海森伸手扶着被吹得凌乱的额发,转脸看向颇为激动的大喊大叫的卡维。

“我!问!你!这!是!真!的!吗!——”

“我不是在做梦吧——!!!!”

艾尔海森一时间没绷住,鲜少的笑出了声,河岸边风大,他张开披风将自己和卡维裹住,接着大声喊道:“这当然是真的!这是布耶尔大运河!”

布耶尔大运河!这是珐露珊老师曾经带领博士生们考据过的,那条曾经在古须弥历史上辉煌神圣一时的伟业!是古须弥文明最为璀璨的结晶!

卡维曾经有幸听过珐露珊在苏梅沙漠戈壁区,对着布耶尔墓葬群向学生们授课时的内容。她说过,古须弥曾有过一段非常辉煌的大一统时代,然而这个时代的记载太少太少。唯独能确定的便是那个时代凌驾于后世万世万代的许多文明,是实打实的超级文明。可遗憾的是它覆灭的很神秘,几乎是在一夕之间遭遇了毁灭式的消逝。但如此伟业,却并不能完完全全的消失在历史中。其余留下来的,包括文化祭祀节日直到21世纪都有不少影响,还有的就是一条存在于文献中神秘的大运河。

【目前看来,布耶尔大墓葬群发掘出来的文物中,不乏有关大运河的记录。这也证实了“大运河”这一概念确实在历史上真实出现过。而如果猜测不错,大运河与布耶尔大墓葬群时代曾共同存在!】

卡维当时,并不知晓什么“大运河”对古须弥文明的重要性。但当他此时此刻见此伟业,他甚至以为自己飞升到了真实的神界。

艾尔海森伸手虚扶着他的后背,解释道:“前王时期,以及上一任废王阿扎尔时期的大运河几近枯竭。而阿扎尔被驱逐后便恢复了大运河的扩张。圣树庇佑,终于在这附近寻到了源源不断的地下水源!否则沙化如此严重,须弥如果没有运河,必然躲不掉迁都的命运。”

“迁都?为什么不要迁都?”卡维不理解,难道迁至物产充沛的绿地雨林不好吗?

“须弥的历史与赤王和圣树文明息息相关,雨林乃是圣树的福泽,沙漠则得到了赤王的馈赠。雨林亦是拥有都市,而王都选择在了喀万驿,便是因为此地乃是沙漠与雨林的交界,是中央之所。喀万驿的历史与文明已经深深扎根,如果迁都便意味着我们放弃了曾经带给须弥辉煌一时的赤王文明。无论如何,对哪一方都是极为不公……”

“所以你如何都不愿放弃喀万驿。”

“无论如何,沙漠与雨林,都是须弥!”艾尔海森深吸一口气,转而看向那宽阔的河道。“这条大运河能够维持周边诸多城市的日常生存,地下水的发现乃是赤王与圣树给予须弥的一条活路。”

卡维突然感到喉咙酸涩胀痛,他怔怔的望向艾尔海森,一时间说不出话。

面对充满了雄心壮志,无比自信的艾尔海森,他无法说出那个真相。因为在不久后大一统王朝便会覆灭,古须弥便从此分崩离析……紧接着就是那场旷世的分裂之战。而战后尽管古须弥也进入了与世界其他板块列国的大交流时期,但曾经恢弘伟大的大运河也已荡然无存。艾尔海森所惧怕的沙化,终将会吞噬原本鼎盛的王都喀万驿,侵蚀曾经湿润鲜活的水天雨林。将整片原本大一统的帝国须弥划分为了世界上唯一一处无主之地的第一大流动性沙漠,和一个国土面积很小的s国。

是啊,在许多年后的现代,s国不过是个在国际上所占领土不大的小地方。而当年坐享同文化的苏美尔大沙漠,则因为环境恶劣、能源匮乏、近代战争等诸多因素沦落为了物理意义上的【无主之地】,成了一处倚赖在s国旁的累赘,一个三不管的无人区

“你就这么自信?”卡维旁敲侧击的试问。

回到此时此刻,艾尔海森却只是浅浅的勾唇。他这种似笑非笑的表情很是常见,但此刻他眉宇舒展,眼望山河,目所能及之处皆是他这位青年王者的伟业。

这时,下方的侍者呼唤着艾尔海森,说是圣子大人几天前亲临集落地为河工们祈福,此刻正在集落地的帐篷中等待海瑟姆王前去。

艾尔海森终究没有回答卡维的这个问题,只是对他说了句该上路了。圣子的到来让卡维感到有些诡异,虽然提纳里和他见面时从来不曾提起神庙那位深居高阁的宗教领袖……

两人随便吃了点甜甜的点心与蜜饯补充了些能量,卡维捧着水囊咕咚咕咚又喝了好几口水解那些点心拗口的甜。艾尔海森见状,还伸手替他擦了擦嘴角流出来的水珠。“艾尔海森,圣子为什么会来河岸?”

“圣子大人会选择为子民祈福。其实会来河岸的河工集落地也并不稀奇。”

但是提纳里从来没有向卡维透露过只字片语。这说明提纳里也并非毫无保留,但是……说起来卡维可是他们神庙送进摄政王宫里的眼线啊!

卡维觉得有些膈应,宗教与统治两方势力像是背道而驰的两条平行线,貌合神离的有些过度了。

艾尔海森却不甚在意。“我会去拜会圣子大人,到时候你可以在集落地走走,我会分配些士兵跟随保护。集落地的河堤,景色很是不错。”

他轻轻的,伸手抚了抚卡维后背编成辫子的长卷发。微微眯起双眸打量那日光下暖洋洋的金发,但半晌又克制的挪开了视线。

反而卡维,回到车轿上后就一直若有所思。两人后面的一段路程没怎么说话,艾尔海森并不明白为何卡维突然之间态度有所冷淡,他在想是不是自己哪句话说的不好惹到了他。毕竟卡维平日里话虽然算不上多,但绝对不是沉默的人。

抵达集落地。那是一处为了修建河道而搭建起来的临时城镇,除去可以随时拆卸的帐篷,一些生活必要的设施都建设的很到位。艾尔海森在抵达集落地后将一大部分士兵与仆从分给了卡维,自己则先去见圣子。卡维则孤零零的在人员熙攘的集落地,带着身后一票的下人十分突兀的穿行。集落地的人们身上穿着的都是粗布麻布的衣袍,上面不乏都是脏污,他们大多赤着脚,一些河工甚至满身泥泞。而反观卡维自己一身精致奢华的装扮——暗红的裙袍外披红色纱质披风,头上与手腕上的金饰在走路时叮叮当当的发出响声。这样突兀,使得他走过哪里,都会被众人所瞩目。

这让卡维非常的不舒服。他对身后的仆从吩咐了几句,一行人便不再在集落地的街道上继续闲逛。卡维脚步很快,马上从人群中脱离后他松了口气,来到人迹甚少的河堤附近。方才走过那集落地泥泞的小路时脚上的凉鞋被踩脏了,脚上也沾了些许泥水。他无力的叹了口气,让随行的士兵与仆从在一旁候着就行,自己则跑到河堤边缘坐下,伸手将帮带的凉鞋解开扔在一旁。

他丝毫不顾及形象的盘着腿,单手撑着头看着远方宽阔的河岸,水边的风吹着有些凉,他的衣服又都是些质感轻薄的纱。这一阵阵的穿堂风让他没一会儿就开始起鸡皮疙瘩,然而站起来刚想转身,却发现自己身后不远处杵着一个身穿神庙服饰的神使。

突然一个白身影出现在身后,卡维内心踉跄,吓了一大跳。但冷静后又深深吸了一口气,面色与在艾尔海森面前的玩味可谓大相径庭。难得严肃的眯了眯眼,开口问:“什么事?”

“侍妃,圣子大人有请。”

圣子?卡维顿觉怪异。艾尔海森和他方才道别说的就是他要去面见圣子,然而现下圣子又派人将自己请过去……卡维刚想开口问,那白色蒙面的神侍却仿佛未卜先知。“海瑟姆王奉命,已动身去查看还未竣工的堤岸工程了。”

“……哦。”卡维了然,他看向那白色神侍面罩下的两只眼睛。对方在对视的那一刻便低垂下了眼眸隐去目中神色。卡维自知不讨喜,便什么也没说,拎起鞋子光着脚便站起身。那神侍见状有些愕然:“这成何体统?!”

哦,原来是嫌弃他光脚。

“你有什么问题吗?”卡维定定的直视那眉头紧蹙的神侍,而对方见他说话带着几分不善,尽管嫌弃却也不好多言。要是耽误了觐见圣子的时间就不好了。他摇了摇头,转身往帐篷群最大的那一顶方向前去。卡维跟在对方后面,丝毫没有任何拘束矜持的样子,走路的架势仿佛都带着自信的风采。这使得在进入帐篷后,侍奉在圣子左右的两名神侍见了他的衣装也是一怔。倒是卡维,绕过他二人来到掌中帘幔前,刚想伸手拉开走进,却被高声喝止。

“放肆!见到圣子怎能不行礼?!”

卡维本就是个唯物主义者,上辈子对宗教都只是看戏大过敬畏。虽然觉得很厉害,但说到底他个人无法与世界上任何一种宗教共情……所以现在,穿越到这个唯宗教马首是瞻的时代,以他唯我独尊的本性,断然也装不出对圣树教有几分敬仰。

他心中颇为不爽,白了一眼那出口呵斥自己的圣使。结果就在二人眼神针锋相对之际,那纱幔中的小小身影起身,伴随金属配饰叮叮当当的声音走出纱幔。而卡维,愕然的看着眼前这个身高到体征都与五六岁小孩无异的小姑娘伫立在自己面前。她顶着一头怪异的白色长发,面相瞧着很是机灵可爱,但那一双大大圆圆的眼睛里,却有着一种孩子不会拥有的成熟与稳重。

她抬着头微微笑着打量卡维,二人在互相对视后,圣子没有直白了断的对卡维指手画脚,只是平静的遣散众人,帐中独留卡维。

“你看着确实不同凡响,提纳里说的没错。这一趟让你成为海瑟姆王的近身人着实委屈你了,但现在看来,你并不觉得有几分委屈不是吗?”

这孩子谈吐清晰,语言流畅连贯甚至能用得上高级的词汇和语法。这显然不是一个正常水平的五六岁孩子能说出的话。卡维思索后才回答:“圣子大人多想了,我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提纳里。”

“为了提纳里,却不是为了圣树教吗?你如此说,可是有些放肆了。”

“圣树教义自在人心,”卡维耸了耸肩,避重就轻。“圣子大人倒是对我有什么要求吗?”

圣子闻言,轻声笑了笑。“你果然是个不同凡响的孩子,不过……提纳里也是如此,他比你更是不凡。是吾最为宠爱的孩子。”

一个孩子称呼其他大人为【孩子】??卡维对这言语着实是摸不着头脑了,但本着身在古代苟命要紧,必须圆滑处事的行事准则。他微笑奉承了一句:“这须弥遍地,皆是圣树教最忠诚的孩子。”

这话一说出口,卡维就觉得有些过了,倒是圣子饶有兴趣的听后望向他,在片刻沉默后吐出一口气,问道:

“哦?是吗?”

“你这个想法真有趣,但在吾看来,你也不是吾的孩子。”

“在下只是个不足挂齿的小角色。”

“那你可太谦卑了。”圣子被这句自降身段的话逗笑了,捂嘴呵呵笑了起来。见气氛不错,卡维心中也有几分松弛。圣子从纱幔中捧出一盒糖果,那是一盒椰枣糕和杏脯。她请卡维坐下,二人就这些茶水当然是卡维主动倒的,他可受不了这热带国度糖分超标的小点心!一起品尝了些点心。用过一些后,圣子突然发问:“你觉得,海瑟姆王是吾的孩子吗?”

闻言,卡维一踉跄。而圣子则微微眯眼,对眼前人这番情绪感到饶有兴趣。从方才开始卡维的表现一直游刃有余,但却在提起艾尔海森时,他的态度有几分裂痕。

圣子继续说:“海瑟姆王少年时跟随他忠实的仆从回到须弥,回到吾的怀抱,吾很心疼海瑟姆王,吾也很欣赏他生而为王的天分。可是孩子啊……你知道吗?”

“知道……什么?”

“吾……曾经看不到海瑟姆王的未来。”

那双璨璀的绿橄榄石色瞳孔望向卡维时带着几分由心而发的为难,卡维却万分疑惑的细品圣子这句话。他在沉默片刻,试探的问:“曾经……那现在看得到了?”

“不错。孩子,自从你来了以后,海瑟姆王的未来明了了很多。”圣子垂下眼眸,瞧着糖盒子里已经被二人消灭些许的点心,还有盒子外散落的点心渣。“他是吾最疼爱的孩子,与提纳里一样。吾很高兴,他与提纳里的未来都是明朗的。”

“圣子大人能看清所有人的未来吗?”

圣子摇了摇头,伸手指向卡维:“你——我就看不到。所以你并不是吾的孩子。”

这话说得轻飘飘,却有几分沉重的砸在了卡维心头。使得他一时间喜忧参半,但更多的是毛骨悚然。就好像被人看穿了自己的根本——他真实的来历,他是穿越过来的真相!卡维小心的咽了口唾沫,尽可能不让圣子大人看出他此刻的紧张。但半晌,圣子却低落的轻言道:

“同样的,吾也看不到王都的未来。”

说罢,她本还搁在小桌上的手收回到身边,略有些低落的垂下肩膀。卡维不太懂【看不看得到未来】这个概念,世界上没有能未卜先知的人,他不信超自然现象,更不认为眼前的孩子能具有通晓古今的能力。

毕竟这孩子……除了有些过分成熟,实则就是个小丫头罢了。

可就在他疑惑的空档,大帐篷外突然传来几阵人声的骚动。卡维好奇的回过头去,却见帐帘外依稀所见的艾尔海森的身形。

【圣子大人与侍妃说话,还请海瑟姆王回避。】

【本王来觐见圣子,岂是你能阻挠的?】

【——你!】

帐篷外的几句争执传进来,只听圣子叹了口气。对卡维无奈的笑叹:“其实……吾从来不希望神庙与摄政王两相交恶。但是人心的成见本就根深蒂固,再想改善怕是极难极难。”

卡维回头对圣子莞尔道:“这不就是你令提纳里将我送进海瑟姆宫的理由吗?”

“吾很是信重艾尔海森,就像父母之于爱子,比为其谋深远……吾原本也对你并无把握,但现在艾尔海森的命途明朗,想来吾还是做了件正确的事”

这种说辞诡异的很,明明只是个孩子,却用【父母之于爱子】来形容对待艾尔海森的态度。卡维心声一股难以言说的畏惧,那是对古代宗教魔力的一种本能抵触。

“你走吧,别让海瑟姆王等急了。”

……

艾尔海森本来就心焦,见卡维撩开帐帘走出大帐篷,立马松了口气。此刻已经有些晚了,日头不如正午那般当头照,接近日落时分,太阳总是走的有些慢。而在这运河渠边,这样的景色总是很美。

卡维的面纱披肩此刻松松的挂在肩膀上,他的鞋子也并没有穿在脚上,是双手拎着的。他转头斜视西边的落日时伸手挡在眉宇间,边界分明的光影落在他脸上,那双暖橙的瞳孔在强光下近乎透明。艾尔海森曾认为,卡维的瞳色像是初阳的颜色,很是桀骜,但又带着温柔。他是个极为自律与严苛的人,但尽管是这样的他,被那双漂亮的眼睛注视着也会动容。也难以自抑心中的柔软……“你在看什么呢?”卡维向他走来,伸手在艾尔海森眼前晃了晃。“怎么啦?傻啦?”

艾尔海森沉默半晌,才尴尬的轻咳了一声:“走罢,你衣冠不整的面见圣子,成何体统?”

“哎哟,可是这个鞋子绑的我脚疼……”卡维立即示弱,委屈的憋着嘴伸手指了指裙摆下的双脚。艾尔海森打量了一眼方才阻挠他进帐篷,现在又盯梢他二人的那位圣使,深吸一口气长叹后拽着卡维的胳膊将他带离这运河集落地。他动作匆忙又急切,卡维觉得有些莫名其妙——要知道艾尔海森一直都是从容不迫的,但此时此刻,他好像生气了,但又好像是担心?

卡维被被动的拽着,最终好不容易来到人少的地方才敢开口:“你慢点你慢点……到底急什么呀?!”可这么说,艾尔海森却深吸一口气长叹了一声,四下看了看接着把卡维拉近自己怀里,才浅浅的抱了那么一秒后,卡维只觉整个身子被拦腰抱起。这突然的操作让他手上的绑带鞋子都没拿稳,掉在了地上。“喂!你这是干什么?”

“不是说脚疼?”

“那你也事先知会我一声啊,这么突然算什么意思。”然而当他被人稳稳地横抱时,双手抱胸颇为矜贵的开始埋怨几句艾尔海森。此时此刻出力的人翻了个白眼,身后那群仆从们则一句话也不敢说,拎着侍妃的鞋子低头往马车的方向走去。艾尔海森慢悠悠的,一步步将卡维一路抱着来到了一处离集落地较远,颇为僻静的堤岸上。

今天,来看运河,参观运河工集落地,又被圣子大人抓去问话。一系列事情处理完后到了现在终于能和艾尔海森两个人独处,但却已近黄昏。卡维心里说不出有种失落,总感觉好像这一天被很多不必要的事浪费了很多好时间。倒是艾尔海森,在看了看天色后沉默半晌,伸手揽着卡维的肩膀,凑近到他脸庞轻声道:“时间差不多了。”

语毕,卡维不解,倒是艾尔海森指了指河岸远方的落日。一时间风平波静,倒是不似正午过后那般大风刮的梭梭的;且太阳邻近西落,现下也不刺眼了。那暖色渐去,原本难以直视的太阳此刻嵌在云上,像一颗反着许多颜色光辉的宝石。他们两人坐在堤岸上,卡维胳膊肘撑着膝盖,双手放在下巴上长舒一口气。“真是难得。”

“确实难得,你不在我耳边吵吵嚷嚷的。”

“艾尔海森,我有这么聒噪吗?!”卡维略显不满的嗔怪了一句。他的【难得】实则和艾尔海森的话语意思大相径庭,然而艾尔海森那不留情面的嘴确实难得会对他温柔。卡维并不喜欢他说的那句话,心中微微有些苦涩。但面上却装的很好,甚至伸手拍了对方一下表示埋怨。

只是艾尔海森却瞧出他面上的几分躲闪。

他顿了顿,才说:“确实,自你进入海瑟姆宫后,似乎整座宫都因为你热闹了不少。”

“你!”

“但也许,普通的人的相处便是应该如此罢?朋友之间,亲人之间,爱人之间都会用言语互相试探对方的情感,抒发自己的心绪。”

“那不是很正常的?”

艾尔海森听到卡维如此说,仿佛这件事是最为正常的一件事,但他却摇了摇头,话题一转问道:“圣子大人邀你前去,可是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吧?就说大家都是圣树教的孩子,还说你是他看中的孩子……神秘兮兮的,明明就是个小丫头。”卡维的话里三分抱怨一份不屑,剩下的尽是不以为意。艾尔海森见他整个人肆意的垫着肩上的红披风躺在了堤岸上,倒是洒脱的很,遂笑笑,说:

“你真的是圣树教出来的神使?怎可对圣子如此不以为意?”

“神使也是分很多很多种的,我就是那种随性派的。”

“好一个随性派。”

艾尔海森随口感叹,接着也一起躺在了堤岸上。

半晌,卡维突然开口:“诶?艾尔海森。你觉得你现在做的事情有意义吗?”

“意义?这是什么问题?”

卡维深吸一口气:“就是……扩张运河,修建堤岸?”

“它能解决数十万平民的吃喝问题。若无水,便没有生命,亦无文明。”

“那……平民们觉得这件事是有意义的吗?废王阿扎尔被贬斥不过数年,奴隶制虽然废除,但至今仍有许多贵族在以此做抗争。那这些修建运河的人们,不也是成天起早贪黑。”

艾尔海森起身,望向眼前那一条被日落的余晖映射的金黄的大运河道,耸了耸肩。“无论如何这是所有人心之所至。也是数万河工们自主前往集落的理由,因为——运河带来的是难以想象的新生机。”

“新生机?”

“不错,王都的平民集早已破落不堪,肮脏哄臭充斥每一个角落,而在之前的内乱中,许多小老百姓们赖以生存的居住地也被血洗。所以本王的举动,倒不如说是与平民们的代表达成一个交易。给他们一个能重新来过的新家。”

“所以这处集落地,是他们的新家?新的城池?”

“可以这么说吧。”

两人此时躺在一起,手臂紧贴,艾尔海森趁机牵住了一侧卡维的手。与他自然而然的十指相扣,紧紧握在一起。

卡维沉默片刻,感受着掌心相贴艾尔海森温暖的体温,他心里怪怪的……倒不如说自从看见这处大运河,听了艾尔海森的宏图壮志过后。心中的怅然与遗憾,并着感慨和惋惜就使得他的情绪一直很低落。他侧过头,笑着对艾尔海森说:“艾尔海森,如果我不是圣树教的神使。你该怎么办?”

“如果不是,那就是艾尔海瑟姆王宫的侍妃。作为摄政王妻室,你会在承王恩泽雨露后,孕育后嗣,成为王妃。百年过后与本王生同衾死同穴,在史书中,也会留下你的名字。那时你的名字不会是【圣树教神使】,而是艾尔海瑟姆王妃——卡维·艾尔海瑟姆氏。”

艾尔海森说着,一挑眉,转身与卡维四目相对。他目光中的笃定一如他在叙述对河岸与堤坝的规划时那般,充满了自信,充满了坚定。

完了,卡维觉得自己在这一瞬间真是要爱上这个男人了。这个该死的!古代的!封建社会下特立独行的君主!

他是迷茫的,不知道自己会在艾尔海森身边,见证怎样的历史真相。

但是他又知道,这一刻,这每一天每一夜,每一个和艾尔海森相处在一起的动情瞬间,那温柔和怦然心动不是假的!

他不允许这一切是假的!

“你说错了,艾尔海森~”卡维坏坏一笑,突然之间坐起来翻身压在了艾尔海森的胸前。他整个身子此刻趴着,将年轻君王当个人肉床垫也丝毫不脸红不心跳不畏惧,甚至小腿还翘了起来在空中轻轻踢来踢去。

艾尔海森虽然习惯了卡维言语无状,行为时而诡异,又时而不成体统。但此刻这般也太过孟浪奔放了!好在他们二人是躺在河岸附近的下坡,仆从与士兵都被他们摔在了坡后方,实际上也不会被人看到。

艾尔海森这个古代人当然不会知道,卡维这是在撩他!因为喜欢!因为被吸引!因为心里有好感!

所以想接近,想亲近。

而现在卡维清晰的认识到自己对眼前这个古代君王一见钟情了。本着今朝有酒今朝醉,及时享乐别耽误大好时光,他卡维!一个业务能力出类拔萃,人美声甜有待商议身材好的21世纪十全十美好oga青年,今儿就要在这古代世界把眼前这位君王泡到手!

“你——说——错——了!”一阵风吹来,卡维大声地在艾尔海森耳边喊道。艾尔海森心下又甜蜜又无奈,马上入夜要起风了,赶忙将自己的披风两襟拉起,伸手环抱身前的人,亦是把披风给人裹好以防生病。

两人紧紧相拥,艾尔海森对他说:“那你,到底是何存在!”

卡维莞尔一笑,暖橙的眼瞳此刻深深印着艾尔海森的面容。“我是天上掉下来的神仙啊!看你太孤单了,所以跑下凡来陪你!”

说罢,好像卡维自己都忍不住对这个拙劣的玩笑坚持不下去,开始破功的笑了起来。艾尔海森觉得卡维此刻像个孩子有些可爱;不似往常那般态度飒气但又玩味,有时甚至还聪明过头……

他一翻身,一手垫在后方把将卡维压在身下,二人体位置换,一个绵长动情的吻随即落在卡维的双唇之上。虽然短暂,但意犹未尽,一吻结束卡维噗嗤一笑,伸出手环住艾尔海森的脖颈,继而又一次与之亲吻。

“好,陪我。那你可不许走,永远都不许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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