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让他查那诗词,可并没有说那诗词是谁写的,也没说上面到底有什么问题,他连词都没给闻士集看,就让他瞧了一眼大概,根本看不清上面的字,闻士集再工具人,也是会思考的,如今,他心中就有一个十分了不得的猜测正在形成。
沉默片刻,闻士集突然改了主意,不让所有属下都跟他一起进去,而是点了两个他信得过的人,然后下了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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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寿帝依旧枯坐床头。
要是这是个动画片,那他一定已经失去了自己的高光。
秦非芒老老实实在一旁守着,不说话,也不动弹,那张旧信笺还放在天寿帝身边,但他已经不看了,而是一直放空表情。
天寿帝不愿意见任何一个朝臣,秦非芒也把他们全都打发了回去,外面内侍来报,苏淑仪过来了,说是炖了药膳,想给天寿帝吃,秦非芒觉得天寿帝现在也不想见后妃,所以就让内侍去把她打发走。
谁知道,天寿帝一听到苏淑仪三个字,黯淡的眼神突然变了变。
他说道:“让……”
很长时间没说过话,他的说话能力好像又出现问题了。
要是平常,天寿帝早恐慌起来了,可他刚刚遭受过打击,还不太顾得上这个,所以,艰难的调动了一下舌头,他继续说道:“让她进来。”
秦非芒愣了一下,自然听命。
没过多久,苏若存进来了,她看上去好像清减了一些。
其实只是换了一件更大的衣服。
……
苏若存化着淡妆,眼角微红,像是刚哭过,可见了他,脸上的欢喜是怎么也藏不住,她坐在天寿帝身边,软绵绵的说着自己的担心,以及对于天寿帝一定会好起来的盲目信服,天寿帝听了一会儿,就没耐心的打断了她。
“和、和朕相遇那一日,你、你站在桥上,是在做什么。”
苏若存一愣,完全没想到天寿帝会问她这个。
她是真的摸不着头脑,但还是顺着他,羞涩一笑,软糯的回答道:“臣妾是在等身边的姑姑回来,她要买一些杂物,臣妾不愿跟着,这才约定好了,在那里等候。”
约定好了,在那里等候。
天寿帝如今唇舌不好动,于是,他就在心里默念。
是啊,如果不是有事的话,好端端的,又为什么长久的站在一个地方呢,她在等人,她跟人约好了,才会突兀的站在那里。
这时候,天寿帝突然转身,又把那张旧信笺拿了起来。
他现在都会背了,可他每每想起来,都非要亲眼看着,才能感受到清晰的心情。
第一句夕柳别,他本来以为,夕是夕阳的夕,这时候他才知道,这是七夕的夕。
七夕,柳树,佳人。
他以为那是他和心上人的初相遇,是浪漫的邂逅,是命运齿轮的转动,然而,在甘贵妃眼中,那是她和心上人的最后一别,是她永远都无法释怀的阴差阳错,是她一生中最大悲哀的开始。
天寿帝的呼吸越来越急促,残留的药效也开始蠢蠢欲动,苏若存望着他,突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果不其然,下一秒,天寿帝又成功的捏着这张纸,把自己气晕了。
这回晕的更干脆,脑袋咣的一下砸在后面的硬木板上,听得苏若存都忍不住疼了一下。
在短暂的呆愣之后,她瞬间惊慌的上前,晃着天寿帝的肩膀:“陛下!陛下!”
一边晃,一边又帮天寿帝把脑后的包,多砸了几下。
听孟大人说,那药是作用在脑袋当中的,人喝药都要先搅拌一番,将药搅匀,或许她这么做,也能增加一点效果呢?唉,不管了,先试试看吧。
…………
佩服
大家还在思考天寿帝晕倒一回, 会给朝堂带来什么影响呢,很快,他第二次晕倒的事情就传出来了。
百官们:“…………”
这下大家的想法全都变成了另一个。
崔氏皇朝的诅咒, 是不是又发功啦?
*
刚过完万寿节没多久,就来这么一出, 既是意料之外, 又是情理之中。
有那样的早死历史在,天寿帝哪怕晕一次就彻底长眠了, 文武百官也不会太惊讶。
不过,这措手不及的一幕, 确实点醒了他们, 时间不等人,圣上的龙体已然抱恙, 他们这些老臣,也该琢磨琢磨自己的后路了。
所谓后路,无非就是三个, 太子、临江王、六皇子。
自从宁王被踢出应天府, 临江王老实了一段时间,后来旧态刚刚复萌, 太子又连连立功, 名声大噪,当然, 是在民间大噪,在朝堂当中依旧是个吉祥物。
临江王有夺嫡的心,可惜他没夺嫡的力, 本来最看好的孟家可以作为他的助力,但他不过是忽视了一次孟昔昭的求救, 那孟娇娇就对他横眉冷对,他想见她,还被她带话威胁,说是再纠缠她,她就告诉她爹和她哥,说他意图生米煮成熟饭,让孟家人把他也流放到封地去。
虽然她没这么直说,但她那意思,绝对就是这个意思。
临江王气的咬牙切齿,却着实不能把她怎么样,歇了心思之后,他转而找上田太尉,然而朝堂当中有三个太尉,看着官挺大,实际上每一个都不值钱。没法再借媳妇娘家的势力,他自己的娘家又帮不上忙,哪怕他沉下心,在朝堂中不停结交,可真正能看上他,愿意走到他背后的,不过是小猫三两只。
临江王彻底沉寂下去,不过,他可没放弃这种想法,正经的夺嫡他是做不到了,可他能捡漏啊,以前太子不争不抢,六皇子上位似乎是定局,可他现在准备抢了,那这,就是临江王的机会。
俗话说,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等这俩乌眼鸡斗得两败俱伤,那就是自己上位的时候了,哈哈哈哈~
临江王打定主意低调起来,做那个笑到最后的人,如此一来,众人的目光,自然就不会再放在他的身上了。
从龙,也得从个有机会的龙,这种只想着捡漏的,除非天上掉馅饼了,不然无论如何也轮不到他。
没了他,就剩下太子和六皇子,这俩人从表面上看,都非常关心天寿帝的病况,太子在内侍疾,回东宫以后还焚香求佛,而六皇子待在华宁殿,对每个进去的太医和宫妃怒目而视,太医院对这位小魔王苦不堪言,而宫妃也全都躲着他走,不敢跟他有半个眼神接触。
苏若存给天寿帝擦完了脸,然后直起腰,看着外面心急如焚、又怒火中烧的六皇子,她招招手,让关娘子过来,然后吩咐她,去御膳房要几碗热汤,给所有留守的大臣和皇子,都送一碗。
关娘子回眸,也看了一眼那边的六皇子,笑了一下,她说道:“奴婢这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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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昔昭最近清闲的很,除了打击一下黄/赌/毒事业,几乎都没什么人闹事了,皇帝龙体不安,凡是有点人脉的人家,全都绷紧了自己的皮,谁知道皇帝这病到底怎么回事,总之,都警醒着点吧。
纨绔子弟们都被勒令回家了,以前他去府衙,总得碰上几个需要他亲自去断的案子,最近也没了,这一日,他便早早的回府来,坐在他命下人赶工的中式沙发上喝茶。
这沙发用的是实木框架,鹿皮表面,以及塞了许多棉花作为填充。
棉花不如海绵的回弹力好,坐上去之后就会塌,但总比只铺了一层褥子的贵妃榻强,由于是第一次做,孟昔昭没让他们做太大的,就做了一个单人的,还是皇冠型,但成品一现世,府中下人全都沉默了。
这到底是个啥啊……
儒学治国的天下,是不可能出现这种专为享乐和放松的设计产品的,时人讲究站如松、坐如钟,而孟昔昭一坐到这所谓的“软椅”上面,整个人立刻软趴趴下来,舒服的眯着眼,仿佛全身骨头都消失了。
连庆福都觉得没眼看,立刻请他起来,然后把这“软椅”搬去了孟昔昭的卧房,而且放在最里面那间房的最角落之处。
孟昔昭:“……”
至于吗,一个沙发而已,你这反应仿佛它是个情/趣用品。
咦?
…………
等到太子过来,他端详着这个新鲜出炉的奇异坐具,眨眨眼睛,突然笑了一声。
孟昔昭正是心里有鬼的时候,听到这个动静,他警惕的看过去:“你在想什么?”
太子愣了一下:“我在想二郎总有一些奇思妙想。”
说到这,他顿了一下,望着他,缓缓的问:“二郎为何是这个神情,你认为我在想什么?”
孟昔昭:“……”
他顾左右而言他,面上没什么变化,却故意走回到侧厅去,坐在圆桌边上,才问太子:“陛下如何了?”
崔冶狐疑的看着他,转过头,在孟昔昭有点紧张的视线中,又看了一眼那个沙发,然后才从善如流的坐到了他身边。
“今晨醒来了,张院判说,这是上一次卒中的小发作,卒中之后,必然会再出现小发作,只要没有大发作,人便无碍。”
卒中,即中医当中,中风的名称。
孟昔昭呵呵一笑:“那他可知这小发作,为何来得如此迅速。”
崔冶微笑:“自然是不知道的,秦大官在御医鱼贯而入之前,就已经把东西都收起来了,等父皇醒了,应当会十分庆幸他这个举动。”
孟昔昭摸着自己光滑的下巴,心中思索。
让众人都知道那首词的内容,好处是天寿帝彻底社死,大家都知道他痴心一片对空气了,也知道他被戴精神绿帽了,可坏处是,甘太师也会知道发生了什么,这个老头诡计多端,谁也料不到他为了证明甘贵妃的清白,能做出什么事来。
所以还是瞒着点好,等甘家完蛋了,再将此事暴露出来不迟。
打仙人洞人民开始制造陶器那一年开始,人类的八卦之心就没有断绝过,尤其是这种跟帝王有关的情感纠纷,少说能被人们津津乐道几千年。
孟昔昭怎么会放弃这个替天寿帝扬身后名的机会呢,他不仅要替他扬,还要替他大大的扬,让绿帽子这个说法消失,往后人们一提出轨行为,就提大柳树。
想象着那个画面,孟昔昭忍不住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崔冶:“……”
二郎这说笑就笑的性子,还真是难以让人捉摸啊。
孟昔昭揉揉自己的脸颊,正色起来:“昨日,金珠看到闻士集带人来了这里,今早再一看,平家的宅子已经被查封了。”
崔冶:“哦?那尚将军岂不是也知晓了。”
孟昔昭:“但他身居高位这么多年,应当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
崔冶含笑回答:“是。”
“他若夹着尾巴做人,父皇也不能奈他何,二郎可是准备放过他了?”
孟昔昭突然抬眼。
看着崔冶脸上调笑的意味,孟昔昭矜持的哼了一声,可到底是没坚持住,心里痒痒的,周边又没外人,反正他在崔冶面前丢脸已经不是一回两回了,那再丢一回,也没什么关系。
这么一想,孟昔昭心中的包袱顿时消失,骄傲的一扬头,孟昔昭的中二之心又爆发了起来:“放过他?你太小瞧我了,明日我就叫他的尚西关,变成上西天!”
崔冶:“…………”
好好好,给你鼓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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