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节(1 / 1)

世子

日上三竿,孟昔昭才起床。

起了也不干正事,就抱着个热乎乎的汤婆子,坐在后花园的栏杆边上无聊的晃腿。

孟夫人带孟娇娇出去参加别的贵女的及笄礼,大哥上课,亲爹上朝,如今这参政府里,就孟昔昭一个主子。

金珠在一旁站着,看孟昔昭无聊的晃腿。

突然,那两条规律摆动的腿不动了,看得眼神都开始呆滞的金珠一个激灵,立刻清醒过来,正要上前问孟昔昭需要什么,却见后者比她更清醒的跳下来,铿锵有力的说道:“虚度光阴非男儿所为,我决定了,我要考科举!”

金珠默默的看着他,没有发表什么意见,只是派人去大公子的房间,拿了一本《论语》过来。

孟昔昭看着封面,不觉得有什么问题,男子汉大丈夫说到做到,他当即就翻看起来。

额,这个字念什么。

额,怎么没标点。

额,这篇百分之八十都不认识啊,蒙也蒙不出来……

片刻之后,孟昔昭冷静的把书还给金珠,“我有点饿了,拿盘点心来。”

金珠笑着应了一声,“厨房今日做了香苏汤,郎君要不要来一盅?”

孟昔昭擦擦额头上的冷汗,“来点吧。”

……

吃着点心,孟昔昭开始反思,他究竟哪来的自信,觉得自己一个连清华北大尾气都追不上的人,竟然能搏一搏古代的千军万马过独木桥。

就是清华的学生穿过来了,也不能保证自己一定能金榜题名呀。

不行,科举走不通,还是换个路子吧。

孟昔昭很苦恼。

说实话,他根本没把自身的危机放在心上,毕竟现在用着这个壳子的人是自己,他一不花痴二不智障,只要他老老实实的,不管傅济材还是男主角,都坑不了他。但问题是,他消停了,别人还没消停,而哪怕别人消停了,只要参政府还在,背后的人就不想看见他们消停。

孟昔昭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可眼下的情况是,即使是宠溺他的自家人,都不把他的话当回事,如果他跑到爹娘面前大叫有阴谋,八成他们也只会叫个大夫来,看看他是不是被魇住了。

就在他苦苦思索的时候,张家院跑过来找他:“二公子,宁远侯押着世子来找您,说是要对您负荆请罪。”

孟昔昭眨眨眼,把吃了一半的点心放下。

“哦,那让他们进来吧。”

张家院是参政府的大管家,对参政府最忠心的人,据说在他爹还是秀才的时候,就跟着他了。这样的人肯定胳膊肘都往里拐,孟昔昭让把人带进来,他就真的把人带到了后花园,根本不管宁远侯会不会觉得受到了轻视。

傅济材被他爹押着,脸上的表情那叫一个不服不忿。

是,他也是个纨绔,但他知好歹,而且他无比的确定,这一回他没错!动手也是孟昔昭先动的,他推了自己。

拜托,他都推了自己诶,那自己敲他一闷棍,不是很合情合理吗!

宁远侯暗中踢了儿子一脚,等来到孟昔昭面前,他立刻摆出笑脸来,“贤侄,我把这个不孝子带来给你赔罪了。”

宁远侯年纪比孟旧玉大多了,看着这个年纪的人对着自己讨好的笑,孟昔昭别提有多别扭,但他还是稳稳的坐在栏杆上,歪着头打量他俩,“你们是谁?”

宁远侯一愣,没反应过来他为什么这么问,倒是旁边的傅济材突然跳起来:“孟昔昭,你别给脸不要脸!我就打了你一棍子,你还装起失魂症来了!”

孟昔昭乐了,看来这个傅济材的脑袋瓜比孟二公子好不到哪去,他还没自己提呢,傅济材先帮他说出来了。

不高兴的啧了一声,孟昔昭用“你怎么这么吵”的眼神看着他,“谁说我这是失魂症,我只是觉得头部隐隐作痛,有些记不清人名和人脸了。”

说完,他问傅济材:“你就是宁远侯?挺少兴啊,今年四十几了?”

傅济材:“爷爷我二九年华!”

孟昔昭摇摇头,不太信的样子,“怎么可能,你绝对不像二十九岁,最少四十多。”

傅济材:“……”

宁远侯:“……”

金珠抿着嘴忍笑,周围也没别的大人了,宁远侯有点拿不准孟昔昭是不是故意的,他看向张家院,后者却叹了口气:“二公子醒来以后,确实忘记了一些人的名字和长相,但只要提醒他,他很快就会想起来。”

顿了顿,他有些骄傲的告诉宁远侯,“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真正的亲近之人,二公子都是记得的。”

看着他挺起胸膛的模样,孟昔昭当然不会告诉他,要不是他爹娘老喊张家院张家院,其实他也不认识他是谁。

早晚会被发现自己不认人的事情,还不如直接暴露出来,把锅甩给傅济材,看他双眼瞪得像铜铃,想必也是很喜欢这口大黑锅吧。

不管真的假的,既然人家都这么说了,宁远侯自然不能拆台,他又把傅济材贬低了一通,孟昔昭看着他的脸色越来越红,看样子用不了多久,他的脑瓜顶就该冒出水蒸气了。

孟昔昭看够了,这才作出一副堪破红尘的模样,转过头,看着不远处的潺潺溪流,幽幽道:“侯爷不必再说了。”

嗓子冒烟的宁远侯:混小子,你之前怎么不说这句话?

孟昔昭:“原是我福薄,稍微有点才气的女子,都看不上我这样的男人,我不怪她们,自然也不会怪世子,哪有中不了举,却记恨其他举人的道理呢?”

傅济材愣了愣。

气得发红的脸降了一点温度,脸色也尴尬了起来。

他知道孟昔昭肯定不是在夸他,他没那个脑子,可孟昔昭已经亲口承认了不如他,那他也没必要老是跟他计较了。

宁远侯的眼睛在孟昔昭没喝完的香苏汤上黏着,同时不忘了安慰陷入丧气时刻的孟昔昭:“贤侄,话不能这么说,她们看不上你,是她们没有眼光,你聪慧过人、内心纯善、还谦虚懂礼,比我家这个孽障强多了。”

孟昔昭:“……”

这说的人是他么。

傅济材不耐烦的挣开宁远侯扣着他的手,语气仍然生硬,但比之前好了不少:“喂,少唧唧歪歪的,只要你不跟我抢桑烦语,其他人你想要什么样的,我都能给你送来,反正我也打了你一棍,以后咱们就两清了。”

孟昔昭忧伤的看了他一眼,直接把他看得头皮发麻,好像天灵盖要自己出走。

“多谢你的好意,可我现在不想见其他人,总是反复失望,如今的我已经绝望了。”

矫情!

傅济材翻了个白眼,却坐到了孟昔昭身边,有人恃强凌弱,也有人锄强扶弱,傅济材二者都占,全看他是什么心情。

现在他就觉得心情不错,虽然是被押着过来赔罪的,但看见自己赔罪的对象如此心灰意冷,他不仅不生气了,甚至还有点高兴,这一高兴,他就想做点善事。

“你堂堂参政之子,怎么能如此没出息,不就是女人吗,我看你之前是不会找,走,我现在就带你出去,保证给你找十个八个来!”

说着他就要拉孟昔昭,吓得周围所有人都大惊失色。

金珠尖叫:“快放开我们郎君!”

张家院急得蹿过来:“使不得使不得,二公子身子还没好啊!”

偌大的后花园,竟只有宁远侯一个三观合格的,“成何体统!你自己胡闹也就算了,竟还想带着贤侄,还十个八个,把贤侄身子搞坏了,你担得起责任吗!”

…………敢情你是为了这个生气啊?!

孟昔昭服气了,他一口气推开这群围着自己的人,“你找别的我都不要!我就想见桑烦语!”

话音一落,周围这几个人仿佛被按了暂停键,都呆呆的看着他,傅济材率先反应过来。

“好啊,我就知道你贼心不死!”

孟昔昭:“……”

他赶紧解释:“你误会我了!我想见她,并非是有其他的想法,我只想跟她道个歉,上次搅了你们的会面,桑行首一定觉得我是个蠢笨如猪的男人,我不想再伤心了,可我也不想被人误会啊,你是她的座上宾,如果你帮我的话,她一定会见我的,到时候你引我进去,如何?”

傅济材面露犹豫:“这……”

孟昔昭顿时像个霜打的茄子,轻轻呢喃:“不可以吗?”

傅济材脱口而出:“怎么不可以,当然可以!”

金珠在一旁看得想鼓掌。

真是小猫咪嗷嗷叫,叫的全是妙妙妙,自己的本事还是不到家啊,看看郎君,这才叫真正的我见犹怜。

孟昔昭听见傅济材答应了,顿时笑起来,赶紧趁热打铁。

一边送傅济材出去,一边在他耳边说“世子一定可以吧”、“如果是世子的话,桑行首肯定会答应的”、“世子真是好人啊,这点小事三天就能办到了吧”。

傅济材在一声声的世子中迷失了自我,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站在参政府的门外,冷风正一阵阵的往他脑门上吹。

宁远侯凉凉的看着他:“清醒了?希望你在瓦子勾栏里不是这个德行,不然的话,我怕哪一日你连咱们的祖宅都送典出去。”

傅济材:“……”

太子

当晚,归来的孟家人才知道宁远侯带着傅济材来过的事情。

他们问孟昔昭,孟昔昭轻描淡写的说这件事已经解决了,现在他跟傅济材是朋友。

但他们不太信这个说法,转而去问张家院,发现跟孟昔昭说的差不多。

朋友不朋友的,孟旧玉压根不在乎,那宁远侯是上上任皇帝的第二任皇后的亲侄子,虽说是皇亲国戚,但那都是老黄历了,宁远侯本人领着一个四品闲差,在朝中一点根基都没有,不管朋友还是敌人,对孟旧玉来说,重量都不会大过一只蚂蚁。

孟旧玉更关心的是,他的小儿子竟然说出了对女人感到伤心绝望的话。

夜晚,孟旧玉跟夫人躺在床上,互相分析这件事是好是坏。

孟夫人:“收收心也好,等大郎娶了妻,就该轮到他了。”

孟旧玉:“夫人言之有理,我就是怕,二郎会不会留下什么阴影。”

孟夫人:“难道你还怕二郎以后不近女色了?”

孟旧玉张了张嘴,片刻后,他拍拍夫人的肩膀:“睡吧。”

……

不近女色?

除非母猪能上树。

……

傅济材很后悔,怎么就答应孟昔昭说要三天内把他引荐到桑烦语面前呢,之前他自己都是花了三个月才见着桑烦语的。

思索再三,傅济材觉得丢什么都不能丢面子,肉疼的捧着一幅《唐宫消暑图》去找桑烦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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