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连生,从来没有一个人这样与他聊过天,不把他当做一个任人驱使的下人、一件玩物,平等的、坦然地与他说话,他感觉连四周的风都是轻的,钻进毛孔,让僵硬的身体渐渐松弛,让戒备冰冷的心渐渐温暖,就如同,那日她拉着他的手,传来的温度一般。
宝龄一觉醒来已是第二日中午。她抚着额头,依然觉得口干舌燥、眩晕目晃。幸好招娣很快给她端来了醒酒汤,她喝过才微微舒服了些,于是问招娣:“你昨天什么时候睡的?还有,阮……四表哥跟宝婳是什么时候走的?”
这一切,她完全想不起来了。
招娣道:“四公子见我困了便叫我去睡,他与二小姐何时走的倒真不晓得,不过,后来半夜我醒了一次去解手,就看见……”
“看见什么?”宝龄敏感地抬起头。
“看见您与连生在外头,您拉着连生,结果……结果两个人都摔在了地上,我本想出来扶您的,可又见连生二话不说就将您拉了起来……”小脸微微一红,招娣倒说不下去了。当时她惊讶地说不出话来,连生原本应该恨小姐才对,可昨儿她看见的那一幕,又好像分明不是那样的。连生将小姐拉起来,又让她靠在自己肩上,然后一动不动地坐着,生怕吵醒了谁一般。她觉得整颗心都在跳,连忙躺回床上,盖起被子睡觉。
“是这样?”宝龄张张嘴,一片茫然。
她好像记得躺在谁的怀里,那人有很淡很淡的芳香,只不过她迷迷糊糊,以为是做梦罢了。没想到居然是真的。她实在难以想象,连生看似消瘦无比的身体,居然有这样大的力量。心里忽然滑过一丝异样的感觉,却忽然想起另一件事,连忙道:“你听到我跟连生说什么了?”
招娣摇摇头:“我在屋子里,隔着窗,只看见您好像在说话,却听不清。”
宝龄长长地舒了口气:“其他人都醒了么?”
“都醒了。原本大年初您跟二小姐还有两位姨奶奶是都要去给老爷太太请安的,可昨儿那位徐大夫已确诊三姨奶奶有了三个多月的身孕,所以老爷便免了所有人的礼,在翡翠园陪着三姨奶奶呢,太太与二姨太都在。”
宝龄眉毛挑了挑,白氏果真有了身孕,还是三个月,怪不得她那么喜欢吃酸梅。可一般来说,这个时代母凭子贵,做人老婆的对自己的月事应极为敏感才是,白氏居然有了三个月的身孕却直到现在才有所察觉,昨天还去观音庙求子,是不是太迟钝了些?是白氏的月事本来就不准,所以疏忽了,还是白氏为了保住胎儿,故意隐瞒了一些时日?
宝龄思忖间,忽地道:“你刚才说,确诊三娘有喜的是哪位大夫?”
“徐大夫,安康堂的徐瑾之大夫。”
“为什么不是白朗大夫?”
“白朗大夫可不止咱们一家,光这苏州也兼顾好几户人家呢,听说是去了常州出诊,要一个月才能回转呢。”招娣道,“老爷等不及了,三姨奶奶也觉得得立刻看看才好,于是叫碧莲去寻个大夫来,碧莲便寻了这位徐大夫。”
宝龄沉默片刻,朝招娣道:“去将我昨儿买来的那些礼物分开包好,叫人搬去翡翠园,我想去看看三娘。”
翡翠园里,白氏正披着银鼠褂半倚在床上,碧莲给她端来山药乌鸡汤,她只喝了一口,便搁在床边的小几上,细眉一挑道:“你是怎么跟厨子说的?那么咸的汤,是不是想咸死我?”
碧莲吓了一跳,连忙跪了下来:“三姨奶奶饶命,三姨奶奶饶命,碧莲这就叫他们重做去!”说罢慌慌张张地出了门。
“什么死不死的。”顾老爷正坐在床头,此刻蹙蹙眉,语气却极是温柔:“这山药乌鸡汤,最是补血安胎,不要耍小孩子脾气。”
白氏这才娇嗔地道:“哪里是耍小孩子脾气了,我都快是做娘的人了。”一手摸着那还看不出一点端倪的肚子,眉宇间尽是骄傲之情。
一旁的蒋氏面无表情,眼底却一闪而过的不削。只有阮氏柔声道:“梅珊,若你吃不惯这些,我房里还有去年老爷从广东带回来的血燕,不如,我叫厨子拿去炖了,给你送来?”
白氏看了阮氏一眼,笑笑:“有劳大姐了,不过您都说那些血燕是去年的,虽说刚过了年,也不过个把月,但这事儿谁说得准?要是坏了,我倒无所谓,只是怕肚子里那个有个闪失,到时大姐的一番心意遭人误解那就不好了。”
宝龄一脚踏进门槛,正巧听见白氏的话,见阮氏神色略微黯淡,却只是垂下头去并不作声,不觉有些气恼,轻轻挽住阮氏,一笑道:“娘,既然三娘不要,您便自个儿吃吧,三娘如今肚中有喜,这些东西,自然有的是,倒是娘您该多补补身子。爹,您说是么?”
顾老爷一见了宝龄,神情本是喜悦,此刻听了宝龄的话,更是欢喜,呵呵笑道:“是啊,媛贞,你身子本就弱,既然是我送你的,自己怎的不吃?你瞧女儿倒是懂得心疼你了。”
阮氏温和一笑,拍了拍宝龄的手背:“宝龄本就是个孝顺的孩子。”
白氏眼见分明本应围绕着她的重心,都转向了阮氏与宝龄,细眉微微一蹙,看了宝龄一眼,虽到底没再说什么,却也不如平日那般见了她便脸上开了花,喊她“宝龄”,熟稔亲热得跟什么似的,只是随意地应了句:“原来是大小姐来了。”
母凭子贵,果不其然,宝龄想。只是,白氏肚子里还不知是男是女,似乎太过高调了些。
倒是蒋氏,忽然与宝龄亲热起来,朝着她笑得极为柔和:“宝龄啊,怎么起得那么早?昨儿不是守了岁么。你这个年纪的姑娘,就应当多睡会。”
“都过中午了,哪里还早?”宝龄笑笑道,又吩咐那些下人将自己买的礼物拿进来,朝阮氏道,“娘给女儿的那些银两,女儿擅自做主给爹娘还有两位姨娘买了些东西。”
宝龄给顾老爷买的,是一些疏理气结的药材:“爹日日忙碌,肝火难免旺些,用来熬汤,可祛邪清热。”
顾老爷含笑道:“你这丫头,我看,你的意思是叫爹日后舍不得骂你吧?”话虽这么说,脸上却是红光满面。
送给阮氏的是一匹苏州真丝缎。她只觉得阮氏平日的衣着都太过素净了些,故此选了一匹鹅黄|色的,鲜艳温暖,又不会过于鲜艳。阮氏很是满意,比照在身上,脸色也红润了些,随即从怀里拿出一封红包递给她:“乖。”
送给蒋氏的则是一只银手镯,虽不是极贵重之物,但上头雕刻着“富贵满堂”四个字,很是讨喜,蒋氏不知是真的爱极,还是别有原因,总之接过之后便直说好看,更是立刻便戴在了手上,自然,也少不了一封红包。
最后轮到白氏。宝龄买的是一串白玉珠,晶莹剔透,很是可爱。白氏叫碧莲接过去,宝龄道:“三娘,这玉并非上等的羊脂白玉,可却也能静心安神,保佑三弟平安吉祥。”
贰拾贰、新形势
正文贰拾贰、新形势
白氏愣了一下,似乎还不明白宝龄口中的三弟是谁,一旁的顾老爷已大为满意地点头道:“好!宝龄,但愿你三娘真能为你添个三弟!”
白氏一下反应过来,见顾老爷微笑地望着自己,脸颊立刻飞上两朵红云,终是扑哧一声笑了:“碧莲,还不快给大小姐沏茶!”说罢,又从怀里拿出一封红包来塞在宝龄手中。
宝龄略微一掂,那封红包似乎比阮氏与蒋氏的都来得厚重,只听白氏道:“宝龄,你可要拿好了,日后等你出了嫁,便要给弟弟红包了。”
宝龄但笑不语。
白氏又道:“说起来,咱们宝婳过了年便是十六了,宝龄也该十八了吧?毕竟女大当嫁,也不知道老爷会给你们准备怎么样的好人家呢。”
宝龄一愣,微微皱眉,白氏怎么突然提起她与宝婳的婚事来了?
一直未接过白氏话语的蒋氏此刻却开口道:“这事儿倒不用老三你操心,老爷太太自会定夺。”
白氏一笑,妩媚如丝的眼角微微翘起:“瞧二姐说的,宝龄与宝婳的终身大事,不就是咱们大伙的事么?”
蒋氏张了张嘴,不知是不是白氏从未拿话堵过她,所以愣在当场。
宝龄记得她刚醒来的第一日,白氏便是跟着蒋氏来自己屋里的,那时候的白氏,极会察言观色,顾老爷自不必说,余下的无论是顾家的正房太太顾太太阮氏,或是当家的二姨太蒋氏,还是她这位有老爷撑腰的大小姐,白氏都是表现的滴水不漏,当然,乖巧顺从的人暂时总归好过些,蒋氏或许心里头并不拿白氏当回事,但也不算为难她。然而仅过了一月有余,形式却开始了变化。
其实宝龄也看出来白氏从前那样巧言慎行,无非是因为自己在顾家位列最末,又一无所出罢了,如今却不同往昔了。别说是从来便柔善好欺的阮氏,哪怕是当家的蒋氏,或许她都不必放在眼里,日后这当家是谁,还指不定呢。
果然,利益联盟最容易结合,也最容易瓦解。
阮氏见蒋氏与白氏互相盯着彼此,连忙笑一笑打圆场:“女儿家的终身大事虽是耽搁不起,但也急不得,这事儿,我还得跟老爷好好商量商量。”
顾老爷也道:“嗯,我顾万山的女儿,婚姻大事,怎能草率?”此事才算不再提起。
时逢过年、又是白氏有喜,听说商会也即将扩建,顾老爷看起来心情大为舒畅,又说了一会话,他才叫白氏好好歇息,众人这才一一离去。
穿过大花园时,宝龄瞧见祥福叔引着一个二十多岁模样的年轻男子朝他们缓缓走来,宝龄与他们打了个照面,祥福叔道:“大小姐,这位是徐大夫,老爷安排他暂住客房,也好方便给三姨奶奶调理身子。”
宝龄朝那徐大夫点头微微一笑,那徐大夫看似颇为腼腆,目光一触,便立刻低下头去。
因为过年,所以宝龄并不需要去青云轩,也算是放了假,吃过饭,回到拂晓园稍作休整,便已是天黑。招娣端了水来,她正洗脸。却没想,拂晓园来了客人。
蒋氏笑容盈盈地跨进门来,倒叫宝龄有些错愕,放下手中的帕子道:“二娘怎么来了?”
蒋氏笑笑,扬了扬腕上的银镯子道:“二娘是来谢谢你的礼。”
宝龄吩咐招娣沏茶,又请蒋氏坐下,才道:“也并非什么贵重之物,只讲个心意罢了,都是一家人,二娘若要言谢,便是见外了。”
仿佛是宝龄的话叫蒋氏觉得很是中听,蒋氏的笑意更浓:“说的是,万事都讲究个心意,这心意才是最金贵的。我与你娘虽并非近亲,但也算是本家,要不是表姑夫姑母早亡,你娘被送给阮家抚养,咱们姐妹说不定自小就常会碰面,若是这般,你我姑侄之间想是更亲近些。”
宝龄原就对蒋氏的突然造访目的不甚明朗,此刻见她又讲起了那串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的关系,心中一凝,抬了抬眉,只是笑着,并不说话。
蒋氏却似乎心中早已有了一套说辞,顿了顿便接着道:“宝龄,上次的事,你心里头可别怨了二娘,二娘原是听了伙计一面之词,怕那连生背景太复杂,想想这么大个家,要是出了什么纰漏可不得了,于是叫人去查了查,没想到竟查出来那连生与你……”神色略显尴尬,“其实二娘也知道,那都是过去的事,如今你已懂事了,万万不会胡来。只是,那日正巧与你三娘说起这事儿,你三娘说连生那种身世的人,心里鬼点子多着呢,进咱们顾家也不知是个什么目的,保不准是别有用心,我同她说,连生留下是老爷的意思,我也做不了主,可她却说,二姐你要赶他走还不容易,我问她,她便说,老爷最疼的是宝龄,只要宝龄有事,老爷便万万不会再留下连生,我一时心中乱也拿不定主意,便一时糊涂听了你三娘的话,那日听说你落了水正洗澡,便告诉连生你有事找他……”
蒋氏的一番话,让宝龄不觉挑了挑眉梢。按照蒋氏所说,这一切,应该都是白氏安排的了。她虽知道白氏对此事不可能不知情,但对蒋氏如今所说也不置可否。转念一想,心中便是了然。蒋氏来找她,跟她“推心置腹”,句句诚恳,却貌似无意地说起那事儿是白氏想出来的,表面是像是心生悔意,道歉来了,其实,却更像是挑拨离间。一边拉拢自己与她的关系,一边叫她对白氏心生芥蒂。
蒋氏为何这么做呢?目的再明显不过。如今白氏肚子里有了子嗣,大为得势,蒋氏大约从白氏昨日的态度来看,也隐隐觉出不妙,只可惜蒋氏并没有子嗣,于是便来拉拢与她有些亲缘关系的宝龄。宝龄虽是个女子,但终究是长女,又受顾老爷宠爱,何况宝龄的生母阮氏虽贵为正房,却自顾不暇,从不管事,蒋氏若想找个依靠,宝龄自是最好不过了。
宝龄虽心中有了计较,却并不表露,只是故作惊讶道:“原来是这样。”
蒋氏很满意宝龄的表情,长叹一声道:“老三进门才不过一年半,我总念着家和万事兴,又见她虽年轻,但平日却挺乖顺的,所以对她好些,如今想想,她竟是早存了心眼,你瞧瞧,平日她是怎么对大姐的?那个低眉顺眼、花言巧语的,大姐心善,哪经得起她这般?对她自然跟亲姐妹一般。可昨儿呢?那话说得连我都为大姐不值,论资排辈,她是最晚进顾家的,如今不过肚子里有了,就这般那般的,日后若是生个儿子,怎还会将你娘,将你跟宝婳放在眼里?”
宝龄沉默半响道:“二娘是想叫我去找爹说说这件事,还是去翡翠园找三娘?”
蒋氏本也存着这样的意思,可却没想到宝龄直截了当就说了出来,反而有些木然,笑容满面的脸顿时一愣,讪讪然道:“这倒不必,就是叫你心里有个底,有时候,你不招惹人,人要招惹你,所谓防不慎防便是如此。大姐是菩萨心肠,我这个做妹妹的是怕她受了气也不说,憋在心里,更是难受,她那身子哪里经得起刺激?你是咱们顾家的大小姐,是大姐嫡亲的女儿,你若不帮她,还有谁能帮她?”
宝龄微微一笑:“二娘放心,若是有人对娘不利,我绝不会姑息,更不会叫娘受委屈,至于那件事,已经过去了,我不想再提,二娘也不必耿耿于怀。天色不早,二娘还是早些歇息吧……招娣,送二姨奶奶。”
蒋氏颇有几分尴尬,她本以为来找宝龄这么一说,按照宝龄的性子定然不会待见白氏,就算不在老爷跟前告白氏一状,也会记恨上白氏,这位大小姐虽毫无城府,但闹事的本事却是一流,何况还有老爷宠得不知天高地厚。那连生的事虽是自己想出来,但白氏也逃脱不了干系,何况无凭无据,谁也说不清,若是宝龄跑去找白氏,与白氏争执一番,指不定还会动了手,那白氏肚子里那块肉说不定就会……却没想到宝龄居然似乎并不打算追究。
蒋氏第一次觉得宝龄不像是吓坏了所以从豹子变作了猫,反而像是变得有些难以琢磨了。不过她转念一想,自己的第一步计划虽然流了产,但如今之计也唯有拉拢宝龄才不至于孤军作战。于是站起来笑一笑道:“那好,二娘就不打搅你了,对了宝龄,按照规矩,大年初二的,你爹生意场上的人总会来拜会,男人谈男人的事,本也没什么,不过是过年,也会带些女眷来家中做客,按道理是你娘作陪的,可这些年你娘身子不好,所以都是我替她招呼,若你得空,便与我一道吧,也省得人太多,我张罗不开。”
宝龄想了想,应了。蒋氏走后,宝龄坐下来,慢慢思考她说过的那番话。蒋氏的一番话虽为挑拨,但从昨日白氏的态度来看,也不是没有一丝道理。只是,她并不想参合在其中罢了。若非必要,谁又愿意同一个屋檐下的人撕破脸皮?只是,白氏若真的太过分,欺负到阮氏头上,她也不会袖手旁观,毕竟,虽只有一个多余的相处,她也有了自己要保护的人。
她来自一夫一妻制的社会,在她心底,她与顾老爷、阮氏、宝婳才是真正的一家人。无论是蒋氏还是白氏,若在现代,充其量是个小三而已。若安安分分、和和睦睦,自然也是一家人,若不是,她当然也有选择,但她到底不想发生那样的事。只是,愿望归愿望,有时候,偏偏不如人愿。
华夏国的农历春节,虽不如现代节目那么多,却是冗长。整个正月里,几乎都是人来客往,从初二开始,顾府便门庭若市,无非是些商户,仗着过年,联络感情的有、送礼的有,当然,更少不了巴结的,送礼之余以求明年商会多照拂一些。此时的苏州已贸易繁盛,加上沪宁铁路即将开通,苏州又扼守交通要冲,江南商会统辖杭州、苏州、松江、常州、镇江和太仓直隶州等多个商务分会,自是不同寻常。官府的法令总是比较生硬,这个时候,商会既像是商人的保护伞、又像是官府的说客,要利用比较缓和的手段两面兼顾,成了官府与商人之间的中间人与润滑剂。
顾老爷身为商会会长,虽说是过年,但也少有清净。譬如今年开春阊门外一带的商户招收一帮年轻女工去分拣茶叶,聚集众安桥,一些小小混混便乘机揩油,不断滋事,弄得那些女工与商户叫苦不迭。
宝龄跟着蒋氏到花厅的时候,正巧听到那些商户与顾老爷说起此事。蒋氏见厅内说的火热,便没有立刻进去。
一人道:“如今那些帮会是愈发厉害了,手下那批人不断生事,白吃白拿,说是年结,可这年都快过了,人倒跑的无影无踪,若是不给,便将摊子都掀了,咱们本是小本生意,哪里经得起这样折腾?”
另一个附和:“的确如此,可又有何办法?莫说青莲会,就连大和帮手里,也都握着几十个码头呢,咱们的货物往来,若不靠他们,不就断了么?”
听到青莲会三个字,宝龄不觉怔了怔。
贰拾叁、担忧成真
正文贰拾叁、担忧成真
此事似乎说到了各大商户的心里,底下开始议论纷纷。
顾老爷摆一摆手道:“早在青莲会的老会长手里,大帅便与他签订了契约,青莲帮的各路码头供官府所用,所得利益五五分,这事恐怕要从长计议,待我问过大帅的意思再做定夺。总之,商会是大家的商会,不会叫你们吃了亏,大家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嘛。”
顾老爷一席话,底下终于稍微平静:“顾老说的极是,咱们就仰仗顾老给做主了!”
在宝龄眼里,顾老爷就是位慈祥的父亲,如今见他处乱不惊、大局若定,又甚为百姓着想,不觉会心一笑,很为有这样一位老爹而骄傲。
此刻祥福叔匆匆而来,手里拿着一封信,见了宝龄与蒋氏微微欠身,蒋氏也瞄见那封信,道:“祥福叔,谁的信?”
祥福叔朝里头看了一眼,压低声音道:“回二姨奶奶,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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