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来吧。”郑潜鸣打开二楼卧室的门。
闫远小心地走了进去,房间很大,但里面的东西并不多,除了摆着书籍、电脑的桌子,其他地方都极其整洁有序,可以看出打扫的人卫生标准相当严苛。闫远本能地感觉有些别扭,房间的生活痕迹太浅,以至于他无法把这里跟郑潜鸣的“家”联系到一起,倒更像是下榻的酒店。
“为什么只有桌子不打扫?”闫远走到桌子旁,打量着散乱的书本,有的卷了页,还有写写画画的痕迹,随心所欲地扣在桌面上。
“我不喜欢别人动我东西,”郑潜鸣一屁股坐在床上,手懒懒地撑在身后:“房间是阿姨打扫的,我让她别碰桌子。”
闫远抿紧嘴唇,点点头,又绕过了桌子,站在巨幅落地窗前,俯视着无人的花园。
“真美……”他轻声道。
宽而浅的人造溪涧安稳流过,细微的哗哗声与树叶灌木的窸窣呼应成沉静的韵律。天空没有一丝云,纯度极高的阳光直射而下,把眼前的景象照得愈加清晰。
郑潜鸣走过来打开窗户折扇,随后静静地站在他旁边,正午的风带着温度一阵阵扑在脸上,有种梦境般的惬意。
闫远被吹的得微微眯起眼睛,感觉自己轻飘飘的,心旷神怡。他忍不住转头看着郑潜鸣,对方的眼睛轮廓狭长,浓密卷翘的睫毛像花瓣一样上扬,此时也恰好侧过脸看着闫远,瞳孔在阳光下是晶莹的浅棕,如一汪池水清透地闪烁着。
闫远看得失神片刻,才在这沉静的氛围中开口问道:“你喜欢夏天吗?”
“……不喜欢。”
“为什么?”
“因为,”郑潜鸣注视着窗外晴朗的一切,突然又沉默了,没有继续说下去。
闫远想着彼此的确不是可以交心的关系,自觉地转移了话题:“天气预报说,最近会下雨——”
他突然噤声,因为郑潜鸣毫无预兆地伸出手臂,从他的腰后环绕而过,欲盖弥彰地搭在了窗沿上。
……这小屁孩,还来这套。
闫远有点好笑又有点无语,可是郑潜鸣的手臂隔着薄薄的衣服若即若离地碰到后腰,那一片肌肤有种暖融融的感觉,他心里也跟着莫名酥麻了一下,竟默许了这个暧昧的姿势。
alpha的通病就是得寸进尺,更何况郑潜鸣正处在抑制不住欲望的年纪。两人之间的距离很快缩小,郑潜鸣的膝盖很快碰到闫远的大腿后侧,坚硬的骨头轻轻磕一下软和的皮肉,又迅速分开,蜻蜓点水般,像一个行色匆匆的吻。
闫远也很久没谈过恋爱了,此时倒挺享受这种安静又单纯的调情,唤起了他情窦初开时那种羞涩和纯真——
如果接下来郑潜鸣没有直接把腿强势地插进他两腿之间并且性器生龙活虎地顶在他屁股上的话。
“你——干嘛呢!”闫远被轻压在落地窗上,手不得不扶着玻璃维持平衡。郑潜鸣微微喘着气,毫无章法地咬他的耳朵,没咬几下又着急地啃他的脖子,咬起来没轻没重的,不像调情,倒像真的在啃人。
闫远被咬痛了,皱眉把他的头拨开,他便像扯不掉的口香糖,立刻又凑上来亲闫远的嘴,先是咬着嘴唇吸吮,然后强势地把舌头伸进嘴里舔舐,倒不是全无技巧,只是动作之间切换得太急,有种学了几招一股脑全用上的笨拙。
不过俗话说,一力降十会,闫远竟真被他亲得头晕腿软,不得不扶住他的肩膀保持平衡,当然,这其中缺氧的效力多半大过荷尔蒙效应。
“唔……嗯,好了!”闫远眼见着郑潜鸣越亲越兴奋,顶着他的东西比刚刚还硬,一咬牙用力把他推开,那瞬间感觉像是从身上扯下了一只紧缠的八爪鱼,终于呼吸通畅了些。
后来呢那天自己推开了郑潜鸣,然后又发生了什么?
他隐隐记得郑潜鸣紧紧拉着他的手腕,而他似乎口不择言说了几句话,郑潜鸣便一脸失望地松开了手,眼瞳幽黑,看着有些吓人。他只觉恍恍惚惚,逃也似地离开了房间,在烈日下穿过来时的花园,那时遍地的草木被阳光浸透,满眼绿森森的。
所以,究竟说了什么?
闫远皱着眉,反复回想,那一段记忆却总是模糊得很,也许是——
“闫先生,还有五分钟到。”张齐突然开口,打断了他的回忆。
闫远像是猛地从梦境中惊醒,怔怔地看着对方,过了几秒才“嗯”了一声,那点丝缕般细微的头绪也随之消散。
已经过去七年了。自己引以为傲的记忆力也并不可靠,很多当时觉得深刻的片段都已随时间流逝而慢慢模糊。
张齐小心地打开车门,闫远终于放弃了继续回想。临走前,他停住脚步,把郑潜鸣的外套脱了下来,轻轻放在了后座上。
回到家,闫远忙着跟有关人解释今天的缺席,又强撑着远程处理了一些工作,最后连晚饭也没吃,累得倒头就睡。直到半夜,他昏昏沉沉地醒来,感觉喉咙又干又痛,好像重新烧起来了,只好趿着拖鞋,走到厨房倒水吃药。
药吃下去,身上还是一阵阵发冷,闫远缩在被子里,迷迷糊糊地看手机。骆维给他发了好几条消息询问病情,还问他需不需要照顾。闫远心里一暖,有些触动,回了一个“感谢”的表情包。
谁知骆维竟然秒回:
「好点了吗?」
闫远正难受着,但还是回道:
「嗯,好多了。」
随后又发了一条:
「早点睡吧,明天还要工作,晚安。」
骆维那边反反复复显示了很久的“对方正在输入中”,不知想说什么,可最后发过来的也只是简单的三个字:
「明天见。」
第二天一早,闫远还低烧着,忍着恶心吃了早饭,匆匆赶往对方公司进行谈判。
对方的品质经理很不好对付,闫远在会议桌上据理力争:“更换其他品牌的元器件的确没有出现类似故障,但这个故障本身就很难再现,即便是有问题的模组,也不是每次都频闪,并不能得出结论是我们的问题。”
“闫课长,你这么说就推卸责任了啊。我们也难做的啊,客户那边都因为这个故障要走召回程序了,天天找我们赔,我们怎么办?我们只能找你们赔啊!”
对方咄咄逼人,态度强硬,闫远尽力维持着表面的笑容,后背已经开始冒虚汗。可能是太久没有被标记过,这次的排斥反应比以前还严重,他紧攥着拳,稳住摇摇欲坠的身体。这时,一只温热的手轻轻抚上他的后背,闫远一转头,看见骆维皱眉看着他,神色透露出担忧。
一旁的业务赶紧笑着打起了圆场:“哎!咱们都合作这么长时间了,盛达的信誉我们还信不过嘛!后续可以双方协商再找第三方机构鉴定一下嘛!这么着,咱们先去看一下新项目的实验,产品异常的事过会再谈!”
“行吧。我带你们过去吧。”
闫远忍着反胃跟着对方进了实验室,闷热的静电服贴在身上,实验室里有些刺鼻的异味让他更加想吐了,只好找了个借口溜进了洗手间,扶着洗手台干呕,身体不停发抖。
“试一下这个吧。”骆维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他不知什么时候跟进来,妥帖地把药和拧开的水一起递给闫远,“这个药对于alpha信息素排异引起的症状很有效。”
“你怎么知道?”骆维低着头,有些苦涩地笑了笑:“我也是alpha,信息素的味道我闻得出来。”
闫远闻言一惊,他已经努力去除郑潜鸣的信息素,不仅吃了信息素代谢药物还喷了专用的阻隔剂,就是怕被人发现。“很明显吗?”骆维摇摇头:“挺淡的,一般人应该闻不到。只是我天生对信息素比较敏感。”
他从口袋里拿出纸巾,想要替闫远擦掉额头上的汗珠,手伸了一半又迟疑地垂了下去,把纸巾放在闫远手心,然后转身离开了。
闫远吃了药,果然好多了,下午顺利完成谈判,签好了处理协议,悬着的一桩心事落了下来,心情也轻松多了。他想感谢一下骆维,正好晚上无事,就请对方出去吃饭。骆维看上去有些犹豫,但还是答应了。
饭桌上,闫远简单表达了谢意,骆维也客气了几句。然后,气氛就变得异常尴尬,诡异的沉默如涨潮一样没过相对而坐的两人,闫远轻咳一声,开口道:“那个,你毕业有什么打算啊?”
“先看一下公司能不能留用,不能就投投校招。”“哦”闫远也不知道说什么,两人的年龄差距摆在这,确实没什么共同语言,他也不是那种爱给年轻人建议的前辈,于是便闭了嘴,安心吃饭。
可骆维终于沉不住气,突然问道:“那个人是你男朋友吗?”
闫远正在夹菜的手一滞,表情变得很勉强,收回胳膊时还毛躁地碰倒了水杯。骆维立即起身替他扶起水杯,擦干净桌子,又注意到他袖口的水渍,递上了纸巾。闫远看着骆维年轻帅气的脸,对方虽然年纪尚小,可给人的感觉稳重又温和,良好的家庭培养出的体贴和教养在他身上得到了很好的呈现。
而郑潜鸣却总是锋利而莽撞的,带着从不考虑后果的疯狂和直逼底线的侵略性。
“是前男友。”闫远低声回答。
“那,为什么还——”骆维看着他,欲言又止。
闫远不知道怎么跟他解释,这段感情的纠葛是一团连当事人都理不清的乱麻,单纯如骆维肯定更无法理解。所以他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算了,不提这些了。”可骆维不依不饶:“你是自愿的吗?他这样做考虑过你的身体吗?”
“你别管了。”闫远躲避的眼神显然已经说明了一切,骆维语气难得的激烈:“这是犯罪,你应该直接报警!”
“是吗?”一道冷冽的声音在背后阴沉地响起,闫远身体瞬间绷直了,他对这声音太熟悉了,只是万万没想到对方会出现在这里。催命符般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郑潜鸣终于走到闫远身后,在骆维愤怒的眼神中把手搭上了他的肩膀,力度像要把他的肩骨捏碎,问道:“怎么现在想起报警了?我操你的时候不是口口声声说可以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