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又想不出如何反驳他,只能干瞪着眼,看他一笔一划地写着奏折。
岑非鱼收起最后一处笔锋,将毛笔放在搁山上,单指一推,卷起奏折,再推出一掌,将那小案稳稳当当地隔空推到房中的圆桌上。他大大地伸了个懒腰,突然扑倒白马,弹指将窗幔放下,欢呼道:“写完!该拿赏钱了。”
冬至节过后,岑非鱼就留在清河县赖着不走了。
原本,白马手下的兄弟们都以为,只要岑非鱼来了,白马就会放松对他们的操练。怎料那两人虽日日同房,白马依然每日五更就起,自己先练过功夫,小辫儿一甩,精神抖擞地跑上校场折磨他们
到后来,军士们看岑非鱼的眼神,竟带上了一层同情。不知从何时开始,清河侯府甚至开始流传起岑非鱼“不举”的传闻。
岑非鱼听到流言,直是怒不可遏。
他平日无所事事,跑得最多的地方,除白马的寝室,就只有后厨。如今,他像个跟屁虫似的,日日黏跟白马身边,尤其是当白马操练手下时,他就像只老鹰一般蹲在瓦顶上,凶神恶煞、目光如箭,试图从四百人中找出制造谣言的始作俑者。
可如此一来,岑非鱼却更加生气。
清河侯府的军士们,都是曾经落草为寇的江湖人,如今野狼变成了家犬,一身匪气总是洗不去的。他们多是被白马所降服招徕,好容易接受了自己的大哥长得漂亮的事实,又见他被这样一个“不举”的老流氓纠缠着,心中自是不平,没少给岑非鱼小鞋穿。
譬如晚饭时分,众人闹哄哄地敲盘子敲碗,等待伙房抬来红烧肉,用大勺给他们分发。
伙房眼神不差,偏就略过岑非鱼。待岑非鱼来问,他才一拍脑袋,忙从后厨里端出好几笼蒸菜,扯着嗓子大喊:“给鄄城公上菜喽!韭菜虾仁、白酒焙雄蚕蛾、胡桃仁饴糖白米粥,对症下药,专治——”
“肾虚!阳痿!不举!”兵哥们杀气腾腾地喊道。
白马暗暗发笑,见岑非鱼那副委屈模样,登时强行变了脸色,数落手下们不懂规矩——但不曾惩罚他们。
兵士们被白马训得服帖,自此不敢再明目张胆地嘲笑岑非鱼。但岑非鱼打开汤盅,时不时便能见到一快浮在油花上的猪肾;他钻进被窝,忽然被刺的嗷嗷叫,一阵摩挲,便会摸出来梨树枝和海棠藤。
岑非鱼将自己当作勾践,卧薪尝胆,暂不同他们计较。
皇天不负有心人。过了小半月,那“真凶”还真被岑非鱼揪了出来——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就是侯府主薄陆简。
“你是不是贼心不死?”岑非鱼将陆简按在地上一顿揍,一连灌他喝下两碗凉后泛腥的猪肾汤,逼问道,“谁他娘的要补肾?”
陆简虽说跟了白马以后,武功见长,可同岑非鱼比起来,他简直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秀气的白脸上青紫一片,求饶道:“我跟兄弟们开开玩笑,谁知道他们竟当真了?二爷,二爷!唔……别灌了,再灌要死人了!”
岑非鱼拿起第三碗猪肾烫,凑到陆简嘴边,见对方已经翻起白眼,这才没有用强,邪邪一笑,问:“不想喝?”
陆简欲哭无泪:“我肾火旺!”
岑非鱼眼中一抹狡黠闪过,道:“那你替我做一件事。”
陆简捣头如蒜,未知一次嘴贱,竟会让自己落入前狼后虎的境地,简直肠子都悔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