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黎一口气跑到玄关门口,拿上车钥匙和外套,蹲在地上换鞋之时,压抑的情绪到此刻,才抑制不住轰然爆发。
一滴泪,两滴泪……像断了线的珠子,顺着脸庞无声滚落,温黎抬起手臂擦了擦,却怎么擦,都擦不完……
随后,捂住脸低泣。
李楠听到细碎的,压抑的哭腔,才意识到什么,紧走两步过来,弯下腰不知所措。
“黎黎,你咋了?”
李楠想抬手安慰安慰她,不过温黎这副模样,李楠还是头一遭瞧见。
温黎胸膛起伏着,深吸几口气,随后吸了吸鼻子,抬手擦干净脸上的泪痕。
好半晌才转头,对李楠轻声道:“我得回老家一趟,我姥姥过世了,我妈这个时候,一定很伤心……”
说完不再哭,低着头,手下利索地继续穿鞋。
李楠想安慰两句,奈何嘴笨的紧,抿着嘴皮子看了温黎好久,睁眼看着房门一开一合,温黎转身离开。
六点多,天还没亮透,东边太阳升起的地方,才刚泛起一抹橘色。
温黎乘电梯到地下停车库,随着脚步声,一盏灯接着一盏灯亮起来。
平常她一个人走夜路,都有些胆小,更不要提老旧小区的,地下停车场,阴森暗淡,又让人觉得后背发凉,毛骨悚然。
不过今天临到事上,温黎竟没有一丝害怕。
越是大事情,脸上越平静,内心越镇定,直接驱车,迅速出了地下停车场……
从洛京市区到县城,两个小时车程,而姥姥并不跟爸妈在一个地方住,乃在一个偏僻村落养病。
老人家都讲究一个叶落归根,是以这两年,晚辈使了浑身解数,也没有说服老人家离开穷家破院,搬到县城去住。
从前,姥爷在世,姥姥还是个喜欢跟着儿女到处参观旅游,到处兜兜逛逛的性子,自从姥爷故去,她也越发执拗有脾性,哪怕到了卧床不起,时时刻刻需要照料的地步,那也得儿女们过来,陪她在老家住。
幸好姥姥年轻的时候,生养的孩子多,四个人轮流下来,也能勉强应付……
上环城高速之前,温黎得空给孙老板请假发消息,只道家里有急事,需回去一趟,估计两三天才能回来。
到了温黎这个年纪,长辈该年迈的也已经年迈,正是体验生离死别,亲人开始顾去的岁数。
不止温黎如此,作为过来人,亦都一样。
是以八点一刻,孙老板起床看到消息,作为聪明人,也就猜了个大概。
聪明人不需多问,更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好奇心,只回了一个:行,那你去忙。
李怀旌这厢,哪知温黎家里突生变故,他还指望,等带了投资人过去,能碰见温黎呢。
上午十点多,李怀旌亲自去机场接人,就给老孙打了一通电话,问他:“孙总,你们公司那边,什么时候出发?我寻思,如果能赶上,我们几个就坐公司大巴车一道儿去,赶不上,我们就驱车过去……山路好不好走?”
孙总问:“几个人?”
李怀旌站在日头下,抿了抿嘴皮子,“四五个吧。”
孙总说:“安全起见,还是同我们一块上山吧,太晚了走山路不安全,正好温黎家有急事,不去了,大巴上空了五个位置……”
听前面这些话时,李怀旌还点点头,心情还算愉悦,听到后面,眉头就皱了起来。
“家里有急事儿?什么急事?”
突然这么一问,把孙老板问愣了,反应了一下,“你说谁?温黎?”
李怀旌咬了咬牙,也不知怎么,说话语气突然就变了,变得敷衍起来,“成,先这样,去不去再说,我先打个电话……”
方才还说去呢,这又去不去再说了?
李怀旌什么时候做事,这么犹犹豫豫?
孙总正说:“你别去不去啊,你做一下决——喂?喂——”
孙总“喂”了两声,才反应过来,这厮动作倒是利索,竟然直接把电话挂了。
李怀旌挂断电话,就给温黎打过去。
打了一通,没人接。
打第二通,仍旧没人接。
李怀旌就有些急了。
恰好这个时候,机场还有人出来,看见他背影,喊了一声“怀旌”。
李怀旌转身看了一眼背后,就见几个人前后脚从出机口走出来,一人推了一个行李箱,面带笑容。
李怀旌心里乱糟糟,总有不详预感,可人已经到眼前,也只能打起十二分精神,勉强挤出来一抹笑,心不在焉跟他们握手寒暄——
“陈哥,郑哥,张哥好,张哥好——”
这个道:“两年没见,怀旌模样没怎么变啊。”
那个道:“那是,怀旌活得多爱惜,出门还擦防晒吗?”
李怀旌这才沉声笑了笑,“瞧陈哥说的,防晒这东西,我就听说过,还真没见过,是我孤陋寡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