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伊瑟拉八岁,他看起来就像个营养不良的五六岁儿童。
北方领主瓦雷什公爵于北方边境着名的“哭泣之墙”外展开了歼灭异族的血腥之战,半数封臣云集恐怖岭,大量的士兵被招募来效力,甚至是儿童。
北方男孩儿崇尚武力,从小就在农舍间持农具拼杀,模拟战争是最流行的游戏。
他们一般从随军侍童做起,逐渐成为骑士的跟班、见习骑士,最后立下战功被他们效忠的某位领主赏赐封地财物,一跃成为人上人。
虽然北方骑士的冷酷强大令伊瑟拉时常感到畏惧,但“羊羔”的死告诉他,一个强大的人可以轻易主宰人的生死。
身为弱小的贱民,没有人不渴望变得强大。
伊瑟拉曾以为士兵是唯一的生存之路,他甚至梦想成为跨越贱民这道永恒诅咒的第一个英雄。
他刻苦地练习体力,却在招募场地被人一拳打断了几根肋骨,折断了手臂。
当他感觉到自己像鸡骨头一般脆弱的身躯险些被身强体壮的北方人碾碎,他再也不敢有成为士兵的想法。
就连其他的族人也都在嘲笑他,他们就是这样一群得过且过的人,没有任何梦想,贱民处处受人唾弃、驱赶、滥杀,族人在惊惧之余却觉得一切都理所当然。
贱民之上才是这个世界的最低阶级——自由民,包括农民、牧人、工匠、商贾、普通士兵等等,他们多数都有微薄的财产和可供开垦的土地。
伊瑟拉无比羡慕这些可以靠自己强壮的体力和劳动智慧去创造生活的人,这是他梦寐以求的人生。但一些好吃懒做的族人却觉得即使是自由民也需要日复一日循规蹈矩的劳作,被拴在土地上和马鞍上讨生活的人生才是悲惨的。
他的父亲艾力经常说他们是被神遗忘的人,只有投机取巧的绕过命运之神的诅咒才能活下来。
保持“愉快”的心情很重要,流浪的生活虽然没有尊严却“日新月异”,说不定哪天会碰到天上掉下来的财宝。
他父亲艾力一辈子都在践行这种“苟延残喘”的愉悦之路。
不过艾力的确是有些资本这么做。有些安吉拉人容貌极为出众,特别是伊瑟拉的父亲,稍微收拾的齐整一些,艾力可以同那些贵族阶层的青年相媲美,甚至超越他们。
他是个英俊的贱民,除了得天独厚的皮相,还精通阿谀吹捧之能。
艾力经常制作一些粗制滥造毫无功效的魔法药水,譬如说最走俏的一款叫做“爱情水”的,伊瑟拉知道那其实是用紫色的月桂果实和薄荷叶子煮出来的,没有施加任何魔法咒语,却谎称女人长期服用可以使心仪的男子爱上她。
事实上,把假药卖出去的关键是艾力英俊的外形和他三寸不烂之舌喋喋不休的谄媚奉承,吟游诗人的赞美辞藻也不如他的溢美之词。
他能把一个长着马脸、满口烂牙的妇人夸成月下翩翩起舞的精灵仙子,他那声情并茂的演技真诚得使人流泪,谁不相信他的话都会被自己的良心谴责。
这么看来艾力比那些乞讨偷窃的族人强了不少,世道好的时候他总能赚点小钱,但他的花销却十分可观,艾力的生活在贱民来看奢侈得不像话,伊瑟拉常年一身烂衣烂裤,他的父亲却穿戴着舒适的亚麻衣袍。
对此,艾力经常说:“我是为了我们的生活,孩子。如果我也不修边幅,哪个贵妇人会看上我,并相信我的话呢?”
除了假药生意,艾力还擅长和女人谈情说爱。
他们每到一个地方,艾力总能熟练地勾搭上当地富裕人家的女人,一番剖心挖肺的演说足以使对方相信他是个吟游诗人或落魄贵族,偶遇中被对方这惊世美貌倾倒。
伊瑟拉好奇地旁观他父亲各种熟练的调情技巧,好几次他被当做艾力的仆人跟着一起进到那些堂皇的宅邸里,艳羡赞叹之余,暗中嗤笑着旁观那些香艳场景。
艾力如此受贵妇欢迎,总是可以轻松地进入到她们的闺房中去,不过经验教导他们完事后必须赶紧离去,因为这些贵妇的丈夫或者父亲往往是可以轻易碾死他们这些杂碎的领主骑士。
艾力在卖力“干活”的时候,伊瑟拉也不能闲着,他必须手脚机灵地观察地形,在仆人和守卫们不注意的时候,尽可能多的窃取财物。
有一段时候父子俩过得日子尚算舒适,伊瑟拉甚至还在盘算他们可以买一块地安定下来。但好景不长,流浪的贱民往往是最没有保障的,强盗和流窜的蛮族经常将他们洗劫一空。
自“哭墙”之战打响之后,北方大大小小的领地都进入了军事化状态,物资愈发紧张,杀人放火比比皆是,伊瑟拉和艾力靠坑蒙拐骗的轻松日子宣告终止。
“我们必须前往那些相对安定的靠近南方教廷的领地。”艾力盘算着。
“譬如说彩虹城。”
他在泥地上画出一幅方位图,指出那个位置。
“伊瑟拉,我亲爱的孩子,你知道彩虹城是什么地方吗?”
伊瑟拉不想听他吹嘘游历四方的事迹和勾搭女人的流氓历史,衔着草根说:“那是奇迹领主温弗雷家族的领地,彩虹城建在一片‘金矿’上,温弗雷家族是北方贵族中除了公爵外最富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