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我临去的时候,才知道,原来那怕是被宠爱到极致的那个女人,也从未真正得到他的心。……可是,我可以安息了么?
在丁午年元夕夜深雪纷的那一刻,松合带着惊惧的哭腔跪倒在我面前,我的心,那样的乱了。
不是早或者晚知晓的问题。
那一刻,我抚上被那消息惊到而剧痛的心,浑身发软,空白的心神里只剩下一个念头:那个女人不见了——繁生在哪里、他要怎麽办?!
柳氏重重跪在我身侧,声音中全是颤抖,“大夫人?——”
我立刻回神,心疼的是他——而他心疼的……全部都是她。
努力深深吸气,一手紧紧握着柳氏的手,另一手攥成拳头垂在身侧,对松合沉声责道,“好了,哭什么!派人往那边问问爷跟前的安庆,保庆也问一问,或者爷接了三妹妹过去说话、从前也不是没有的事,松合你跟我这么久,怎么还这般没个成法!”
柳氏连忙上前扶起跪着的松合,低声道,“你平日里也是聪明的,怎么今日倒糊涂了!”
二夫人此刻从窗边疾步过来,面色苍白,不只是方才被寒风吹冷了,还是别的什么,与我福了福身子,也叱责跪在地上浑身发抖的松合:
“还不赶紧下去,三夫人好端端的怎么就会不见,真是胡闹!谁传的话过来的,全部拿起来!”
我摆摆手打断她,“竹玉,你先扶松合下去,梅阡,你同菊弈、外面叫上传庆亲自去那边打问打问。”
以手拍抚着额头,摇了摇,闭眼道,“拿了人给我都关起来,成何体统!”
柳氏遣了官家娘子赶紧出去。
二夫人低眉顺受,只很快就恢复过来,指着那说唱曲子的很不满,“没你们什么事停下来做什么,唱到哪里还继续。”
大义迷觉录又开始讲唱,小姑娘的声音很镇定,却也透着压抑下的无措。
孟氏在一旁一直没有说话,这时候重新为我捶腿,小心仔细,手法一点也没有疏忽。
我眯着眼。
琴瑟的声音忽然变得嘎啦难听入耳。单调的刺耳。
却不能停下来。
松合不会说谎,更不会拿“三夫人不见了”这种大事这般混说出来……事情很严重么?我摒着呼吸,楼梯一丁点声音,都心惊肉跳的。
时至今日,我甚至怀疑,那一刻,自己是希望那个叫做安如的女人真的、彻底就消失罢。
她不是他第一个女人,也不会是他最后一个女人,却是使我麻痹的心又一次剧痛的人。
因为在她出现之前,我相信,繁生无论有多少女人,都不会为她们停留……除了我。
…
乙亥.春分。
京兆,杜氏女瑶敏下嫁庄王府第五子庄繁易。
全城都在议论我,议论高门大阀的杜氏嫡女,怎么嫁得如此荒唐。
父亲见过繁生后,使母亲再来问我意愿。
我没有自己以为的羞涩,反而笑道,“母亲也见到他了?”
母亲含笑看着我,半晌,带着一丝喟叹的欣慰,“瑶儿长大了。”
我伏在母亲的怀中轻笑,念念不忘的,是那一日在田猎场上繁生飞朗俊逸的身影。——哥哥当时指着那人道,“此子,日后必有大器。”
及笄那一年,他正十六,鲜衣怒马。
盖头被轻轻挑起的一瞬间,我感觉整个世界都亮了,温热的感觉在手心,在有他气息的地方。
他待我极温柔。
我却不得不去想,是因为我杜氏女的身份,还是我是他的妻。他要如此小心翼翼?
回门之时,母亲同我彻夜长谈,哥哥们若有似无的暗示,他来接我回王府之时,马车上,我低着头,问他,“……我们离开这里,好不好?”
他不语,我却感觉到那温柔的目光瞬间变得凌厉……又或者是,不信任。
“你喜欢的,我能喜欢,你讨厌的,我也讨厌。”我像个任性的孩子一般,故作天真之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