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把儿子还给我……我不跟你过了……”
安如说着说着就把自己说难受了,原本只是想撒撒气,可不知为何窝在繁生怀里想起自己的身世,不由自主就悲从中来。
想要悲愤地抗争,太难受,你要虐别人,首先要虐的就是你自己,太难受了。孩子成了别人的,男人还不是自己的,简直哭得昏天黑地!可怜那小人儿软软地蜷缩成一团,躲在繁生怀里瑟瑟发抖,呜咽不止。
繁生先一听这话,立刻就要发作,可眼见的这个没骨气的小女人,胡乱在自己身上撒气,就做错了坏事一般模样的躲藏着脸,不与自己说话,还嚷嚷要跑路要眼不见为净,真让人恨地牙痒痒。
安如哭累了,一声声哽咽抽泣,无力地拍打着繁生,“你说,你说!”
繁生忙着帮她擦泪,又不时把要滑下去的小女人重新搂会怀中,支支吾吾半天,也不知该说出什么个子丑寅卯来,只会一味的哄她,“好乖乖,不哭”!
小女人贪婪地吸着繁生身上的味道,渐渐那些伤感过去。真也不知她自己傻将起来,就是一味大药,受不了他的,好歹摔打哭闹了一阵,果真心里舒坦了十分,才直起腰抹一把眼泪鼻涕的,统统要到男人身上,直顽的两个人都不恼了,才放过手。
这一回呼吸稍微平整,安如掐了一把他肩上的肉,又甩帕子迷了男人的眼,却“哧溜”从他身上溜下来,扭身独自坐到另一出廊椅上,被风吹散了的头发简单收拢耳后,脸颊微红,“偏你会挑时间,再多早来一回,怕也就不肯这么待见我了。”
繁生不以为意,双手背脑后正靠亭柱,两腿也随意搭于廊椅之上,微睁眼瞧着小女人胡乱整理,不由得笑了,“你都丑成这副模样了,还有什么更不待见的。”
安如瞋回,调整坐姿背对他,不说话低头玩头发,过一阵,又转坐回来,“我方才真把钟氏给作弄死了,怎么办,万一她想不开——”做了个抹脖子的样子,伸舌头很不满意,“……可不就惹大祸了。”
说着,垂下头,看不清神色。又扭过身子不去看繁生,低头梳弄头发,三两根地编辫子。
繁生才不管那些有的没的,只想才方才小女人竟像是要羽化飞升一般的惊鸿一瞥,心里就说不出的憋屈。
瞅了瞅那女人仿佛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出来,不由得酸涩起来,自己分明就在这里,为什么就不过来求一求,或者说说好话也成。一个钟氏能算什么事儿?
安如也是犯了傻,直作愣,那繁生更是杵在一边不说话,想着心事。
末蕊才进来就瞧见两个冤家又一幅闹别扭的模样,心下一叹,只能退了出去。
时间一长,两人忽觉不自在起来。原本只是各自心里存着事,乱七八糟,现在这般诡异的安静谁都有一种错觉,他(她)怎么又生气了?!
繁生直直地望着那女人的背影,忽见她身形微微一动,不知为何心下一动,赶紧就闭上眼。
安如偷偷回身瞅了过去,繁生闭目不语,双唇紧紧抿着,靠在那边小憩。将编凑好的小辫子扔到耳后,直勾勾地盯着繁生发愣。
胸前胀的难受,又不知怎么开口,垂下头,复又红着脸偷看了两回,繁生仍旧一动不动。心思放大胆了一些,扳回身子与他面对面坐着,傻愣愣地盯着男人的嘴巴目不转睛的。
繁生一早就感觉到那女人一双乌黑的眼珠子,在自己身上不停的打转转,起先是得意,总算是注意到我了——偏不理你!
可时间一长,越发的不对劲,只是看也就罢了,可繁生分明感觉到一种猎物被盯上的心惊肉跳。眼皮子在跳。
小女人的眼真就毒辣辣地订在你身上,汗流浃背的难受。
繁生身子微微一动,慢慢睁开眼,正好对上小女人水意朦胧的模样,心中登时就被软化了,身随心走,拿手摸了摸安如的脸蛋,柔声问,“怎么了?”
安如摇摇头,咬着下唇,有话说不出般难受,弄得繁生也是上下不能,也只好傻呆呆地瞪着她的眼,逼她说话。
半晌,安如垂下双眸,抬起来,嘟起小嘴,嗫嚅半天没说出个啥,复又低下头,忽得干脆站起身,大剌剌下拜,真个一礼俱全,却道“我先走了。”
逃荒一般转身就绕过屏风,拉着末蕊就下了亭子,倒让繁生好是一阵莫名其妙。
昨日就是这般,好端端生气。……可今日看起来又不像是生气,像有什么难言之隐——还有什么让这个无法无天的小女人不敢说得?
繁生眯眼一回神,看你能逃到哪里!
起身拍了拍衣襟,小女人往怀里一扯一抱,好话里小意儿地再哄她一哄,哪里可不就好了?!得意得很,摇着身子也下了湖心亭。
跟在那两人后面,一路尾随至如意阁,大摇大摆进了内院,掀了帘子就进去了。只见里面几个大丫头都在,心下一紧,正要问何事,碧珠就抱着一托盘的衣裳从里面出来——红着脸。
众人给繁生请安之后,待要出去,繁生正好不好的就拿起那褪下的中衣傻问,“大白天的换什么衣裳?”说毕,还自然而然地放在鼻边一闻——
碧珠吓得立刻就跪倒,千万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繁生眉头渐渐收拢,又渐渐展开,真是豁然开朗也。
抱起那衣裳就往里面走,也顾不得什么其他,往卧室里一钻,正瞧见末蕊从置衣间端了新的内衣出来,摆手让她出去,待房内无人了,乐不可支地轻声将那旧衣揣在手里,斜斜立在床边,嘴角不由自主地上翘起来。
撩开床帏的帘子,得意洋洋地瞅着里面,往被子裹成一团的小女人面前晃了晃那白色中衣,“可是想爷了?”
说着,就展开那中衣,明显的胸前布上两团濡湿,腥腥一股奶味子气。
安如脸一红,裹着粽子模样的一团就往里滚了滚,“呸”一声啐他道,“想得美,你当你是谁,我就是难受死也不稀罕你。”又钻了巴掌大的小脸出来,小气道,“偷人家内衣你害不害臊!”
繁生拿着那衣裳放在鼻子前用力一闻,啧啧有声,摇头晃脑,“这可是什么洗浆的,真是好闻,赶明儿爷的衣裳可都要这种。”爬上床,逼到床内里,轻轻吹在安如耳边,“爷的里衣可都要这种味道的,甜死个人了!”
安如早羞红了脸,脚丫一踹他,被子捂头,就是闷在里面不出来,更不说话。
繁生乐得褪下自己的外衣就抱了上去,把脑袋硬是蹭到里面,实实在在地解决实际问题,还不忘咂嘴说话,“宝贝真甜!”
安如真想打死这个坏蛋。
中午闹了一阵,又相拥睡了午觉,才到下午,庭芳院就有人过来传话,说钟姨娘病了。
因是夏天,窗寮一早就撑了起来——繁生进进出出才没有那“吱呀”声息——月洞窗上薄薄一层轻纱,外面的声音一清二楚。
安如赶走缠在自己胸前的嘴巴,就要穿了衣裳出去,躲开让繁生自己解决。繁生翻身向里,抱着安如就不撒手,还很不满,“管她做什么。”
末蕊在外面早晓得了安如的心思,因打发说,“银子可都是在你们姨娘手里,如今连如意阁花销费用都一概要问庭芳院支配,既是钟姨娘病了,不敢进去寻大夫去作正事,巴巴地跑到这里,可不是要累你们姨娘受罪?”
那丫头也是伶牙俐齿,“姐姐说的是这么回事,咱们自然也遣了人去寻大夫,只是爷早先说了,这园子大小也都要问一声如夫人才行,不能乱了规矩。”说着话,那眼睛滴溜溜地就往里面瞅,也不只是来寻如夫人还是主子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