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盯着片子皱眉,商暮像是又回到了六年前的校医院,有些紧张地问:“怎么了?”
周望川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又叹了口气。
商暮略微睁大了眼睛,盯着他。
“同学,你这有点严重啊。”周望川装模作样地又叹了口气,他放下片子,脸上浮现起熟悉又陌生的戏谑笑意。
商暮听到他这句话,一阵恍惚,似乎回到了六年前那个初夏的夜晚。他在病床上百无聊赖地旁听医患对话,听着可恶的学长忽悠了一个又一个的单纯同学。
黑长的睫毛颤了颤,随即,眼泪接二连三地滚落下来,大颗大颗地砸在手背上。
周望川温柔地擦去他的眼泪:“但是啊,只要听学长的话,接受学长做的爱心午餐和晚餐,经常和学长谈谈心恋恋爱,保准能治愈。”
第23章
两人都没有提起自己的隐秘发现, 却无疑察觉到了对方的柔情,一种心照不宣的蜜意藏在每一次眼神接触中,酝酿出久别重逢的亲密。
离去二十余天, 在医院的停车场, 黑色轿车顶上已落满了金黄的枯叶,车窗蒙上了一层暗尘。
喷了三次玻璃水,前挡风玻璃才恢复洁净。周望川一边发动车辆,一边问:“宝宝, 你这半个月是怎么去上班的?”
商暮有气无力地靠在副驾, 怀里抱着靠枕, 偏头看他:“唔, 花钱买服务。郑姐每天接送我一趟, 一天两百。”
郑姐是他在公司的助理。
周望川闻言摸了摸他的头发,没有说话。
商暮会开车, 还是周望川手把手教的, 老师教得好,学生天赋高, 商暮每科都是一次过,大学就拿了驾照。但奇怪得很,他不爱开车。
有一年周望川给他买了辆车当生日礼物,哪知他看到车钥匙, 瞬间就冷了脸, 当即道:“嫌我耽误你上班就直说。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吗?你就是不想每天送我去上班,也不想接我下班。你宁愿提前二十分钟到医院看病人,也不愿意送我上班!”
那时正是他们吵架最凶的时候, 经常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 商暮说完就摔门走了,彻夜不归。周望川只好把车退掉。
周望川时常会想起他教商暮开车的时候,那段时间他们最为甜蜜,是一对每顿饭都要拍给对方看的腻歪小情侣。
那时商暮念大三,跟着周望川学开车。他一开始没有压力,可当得知那辆不起眼的漆黑的车是国外某个会员制定制品牌——售价是七位数甚至八位数时,他简直胆战心惊,说什么也不愿意开了。
“蹭到了刮到了怎么办?”他说,“而且肯定会蹭到刮到。”
周望川只含笑道:“蹭到就送去修呗,有什么关系。”
两人一路开到了人迹罕至的郊区花园,商暮不知道是什么神奇的操作,把车开上了巨高的花坛,无论怎么拧方向盘和踩油门都没用。
周望川让换位置他来开,但商暮怕车外的灌木丛弄脏他的衣服裤子,不肯下车,只让在车里交换位置。
两人都身高腿长,车内空间狭窄,交换座位时身体不可避免地摩擦在一起。那是初春,隔着两层薄薄的衣料,双方的身体都滚烫。很快,事情一发不可收拾。
副驾的座椅被完全放倒,炙热的吻让空间迅速升温,衣服散落一地。两人都是热情如火的年轻男生,车子在花坛中停了很久很久。
久到有交警来敲车窗。
全情投入的两人同时一震,就听到车外传来询问声:“有人在里面吗?”
两人隔着车窗看见了交警的大胡茬,紧贴的身体传递来对方咚咚的剧烈心跳声,两人对视了一会儿,同时屏住了呼吸。
交警又敲了几下,提高声音道:“有没有人在里面?”
周望川镇定下来,轻声对商暮道:“没事,车子隔音和防窥很好,他听不见也看不见。”
商暮紧张地望着他,嘴唇动了动却没说出话来,只是抓紧他的手腕。
在交警第三次敲窗前,两人迅速穿好了衣服,周望川降下车窗,正拿着传呼机准备呼叫队友的交警一愣:“车主吗?刚才咋不吭声儿?”
周望川面不改色地说:“在修车,没听见,抱歉。”
交警道:“修车?”
“唔,车子怎么都发动不了,不知道是出了什么问题。”周望川一本正经地胡诌,他瞥了一眼副驾,商暮正弯着腰,手肘撑在膝盖上,捂着脸偷笑,耳朵仍泛着红。
交警狐疑地问:“就算修车,也应该出来打开前擎盖修吧,在里面修什么?”
“是吗?”周望川诚恳地望着他,一副虚心好学的模样,“抱歉警察叔叔,刚拿驾照,不太清楚。”
他眼神真诚,交警信了大半,又探头一看,只见副驾的储物箱不知什么时候弹开了,扳手落在地上,交警便完全信了。
“你这车也不像是坏了,应该是技术不到位,所以倒不下来。”
周望川说:“谢谢警察叔叔,我再试试。”
他发动车辆想从花坛上退下去,换做往常,应该完全不在话下。可或许是刚才被吓一跳的后遗症,他的手有些发抖,倒车几次都没能脱离花坛。
商暮在一旁撑着下巴打趣道:“周大医生,你这技术也不行啊。”
交警一脸嫌弃,实在看不下去了,又敲了敲车窗:“下车,我来。”
最后俩人站在路边,一个望天一个望地,等交警把车倒到大马路上喊人过去,一对视才发现,两人的耳朵如出一辙的红。
“你俩是谁把车开到花坛上去的?”交警问。
商暮轻咳了一声,盯着灌木丛的花发呆。
周望川道:“抱歉,是我技术太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