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比枢纽站的铜矿,而在哀矿镇则是皇家矿场,其是属于领主大贵族以及安西皇帝本人的。
剩下的那些贫矿、烂矿,动辄在深山老林、千尺地底,光是上千年挖掘造成的崎岖矿洞本身,都足以让外人迷失在其中。就算挖到了,人们也不可能自己将矿石运出去,太过沉重与费力,只能就地冶炼成精金属,交给专业的运输队。
私自铸炉则是违法的,冶炼的机器在税务官的手上。
——这都是过去的事了。
事实上灰曾经说过,血色叛乱爆发的时候,义军之所以能攻进皇城、不为人知,靠得就是那些已经变化到即便是城中警卫都无法识别分清的矿道,义军的成员许多则是干脆全家已经生活在其中十几世代的矿工。
可随着血色叛乱被镇压。
城邦本身,就已经成为了一座难以发掘的“废矿”。
“别说矿藏和开币了……那里的秩序已经完全变了样。”施察由衷地说道,神情紧张,“路大人您能想象到一座几十万人口的城邦,突然有一天失去了所有进项,彻底与世隔绝的后果吗?”
叛乱之所以被称为血色,那是用义军与贵族的血染成的。而后来名符其实的联合军队镇压,主要也是在哀矿镇中的正经街道厮杀,对手都是那些如曾经的哀矿守望以及灰这般不愿意放弃成果撤退的战士。
但正如哀矿镇的环境,连他们自己人都不敢确定矿洞深山中是否还有威胁,更别提外来联军了。
这也是他们没有选择接受接收矿业之都的原因,而是在剿清街上的叛军后就带着俘虏撤了出去。
更狠的是,直接下令封锁。
哀矿镇以矿业闻名,又是彼时的联合都市帝都,工业与行政的双重中心……可以说,几乎是没有半点农业人口,所有的粮食都靠外来输入。
外郊仅有的一些农田,也早已被联军践踏,农夫掳走为奴。
在当时整个南联合城都闹饥荒的背景下,别说叛乱的中心没有余粮,恐怕联军再多待一会儿,连他们自己都要受困饿死在其中。
叛乱平定后。
行会的运粮队姗姗来迟,可没有人责备他们,或者说不敢这么做。
因为彼时他们已经掌握了足以供养整片南联合的粮草命脉,如此才能让各大城邦贵族同意推选北方领主天狗上位;但这供应不包括哀矿,为了确保封锁,商人行会还在贵族的默许下,吃掉合并了原本周遭的几条商路,彻底完成了贸易网络的统一。
如此,哀矿镇弹尽粮绝。
血色余孽有没有全部被饿死不好说,因为后来它已经成为了联合都市内部给通缉犯与政敌随意扣的帽子,直到反蓄奴者这些‘反劳动份子’的出现取代了这一地位。
但原本的几十万市民……施察不敢想象他们经历了什么,但他知道令剩余人存活到现在的那套‘秩序’,同样也运行在了此刻的哀矿镇。
相比之下,路上的盗匪都算是小白兔,亲切礼貌。
绝不是他们这些生活在‘和平’环境中的人可以掺和的。
施察这么对路梦说着的时候,一个科技猎人就坐在旁边,撑着桌面磕瓜子——准确来说不能再叫科技猎人了,因为从下城区的一战后,查德已经正式退出了科技猎人的组织。
当时接替管理的已经是林棘带来的黑色之爪,他们中有人还认出了查德,为此不少人感到惊讶与惋惜。
但查德无所谓。
他承认施察说的都是对的。
若非如此,也不至于让原本身为白眉氏族少主的姬海,仅仅是游历过一遍哀矿镇就改变了想法,投身‘血色余孽’的行列。
也可以想象,哀矿镇出身,真正奴隶后代的卢金,为什么会对联合城的贵族领主,抱有如此大的仇恨。
因为,他们见到的,都是真正的人间炼狱。
与外面的世界完全不同。
查德自认为算是好运的,他有机会与其他的哀矿猎手一般脱离那片苦海而没有沉沦其中。
他之所以敢于深入那些大陆的隐秘,而不是待在洼地泻湖执行一些更简单的任务,便是因为在那些环境里他反而能轻松自如些。
让他能想起哀矿镇。
可以说,那就是一片浓缩的废土。
——两位好友如此,他又怎么可能毫无动容?
只是更能压得住罢了。
查德之所以参加科技猎人,仅仅是因为这是他们这些哀矿镇人唯一的出路,但经历了洼地泻湖一役,他似乎看到了不一样的可能。
于是,就好比玻遇到灰、知晓了反蓄奴者一样,查德终于是体会到了对方退出组织时的心境。
于是,也敢像她一样。
抛却一切,跟着路梦重返故地。
另一边,施察还在劝说。
他当然不会有查德一般的心境。
说到底,这位世家贵族并不是傻子,他之所以愿意跟着这一伙人,除了形势所迫,心里还存着借助对方身份与地位、帮助施家重新在开顿城立足的意思。
可没想到。
听路大人的意思,他们甚至不是单纯路过哀矿镇再去开顿城——前者根本就是他们唯一的目的地!
听了施察的话,路梦并不感到意外与急躁,他早已知晓。
“我突然想起:当初你在专营店竞拍那件藏品是为了干什么——那是一把‘古杖’,或许有些年头了,品质却是一般,会对它感兴趣的人可不多。”他闲聊一般缓缓道,“至少,你绝对不是。”
商人贵族,可精着呢。
“被您看出来了,”施察一顿,没想到对方忽然再次提出这事,“那原本是我打算准备的礼物。”
在开顿城需要讨好的人。
又对古兵器感兴趣。
有着世家的格调。
那是……
“你的情报有些晚了,”路梦拍拍他的肩膀,站了起来,施察原本想跟上,可路梦的下一句话就让他愣在了原地:
“天心利正,已经到了哀矿镇,这所有人都避之不及的地方。”
“还好你的礼物没有送出去。”青年笑笑,留下小贵族一个人在那里思考,“他的眼光,可准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