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如晦敏锐地觉察到弦外之音,他垂头去看郑采延的脸,她眼神闪躲不及,被他捉到现行。
她的帽檐压得很低,应如晦也没有不绅士到盯着女士的脸打量,因此他才发现,原来她在用那样的眼神看他。
应如晦没吃过猪肉,但是从他眼前跑过的猪没完没了,而且“喜欢”是很怪的东西,每一个见到它的人都不会认错。
他对一切潜在的麻烦避之不及,尤其是感情官司。心意被洞察的那一刻起,郑采延就失去了他的offfer。那天见面后他没再联系过她,着手准备其他面试。过了两天,郑采延邀他吃晚饭,为免节外生枝,应如晦决定赴约,然后把话讲明,快刀结束。
用餐那晚郑采延装扮的十分夺目,嘴唇猩红,黑裙如旗,眼影薄金一片。如果应如晦对女人多一点了解,就该反应过来,她穿戴战袍出席,这将不是一个和平的分手之夜。
但他什么也不知道,字面意义上的什么也不知道,应如晦的记忆从餐前酒开始错乱,第二天他在酒店醒来,床上精斑点点,郑采延人不见影。
比起失身之祸,应如晦更关心她有没有做安全措施,垃圾桶很干净,没用套子。
72小时之内找到郑采延就还来得及。
应如晦清楚郑采延不会接他电话,直接驱车去郑家要人,被告知她去了马来,凌晨的航班。海关查到了出境记录,他请在当地的朋友帮他找人,几番奔波,朋友苦笑,说藏得很好,一定有人帮她。
她的行动落实了应如晦最坏的预想,如果只是春风一度,不用东躲西藏,他没有小气到被嫖了就要把人灭口的程度。
过了紧急避孕药的时限,再找也没有意义,应如晦决定听之任之,小孩好像不是这么容易就怀上的东西,不孕不育者那么多,说不定就有他们两个。
应如晦没有在人生中给婚姻,更不用说一个孩子,预留位置。他支持vhemt,也愿意以一己之力去践行。毕竟在他看来一个人活着就是和世界互相亏欠,实在不需要再造一份业力。
他希望自己能过上一种死后无人记得的美好生活,骨灰一扬,这个世间仿佛他从没来过。
事发之后,他失去和父亲周旋的兴趣,回英国和几个朋友合伙做起独立于家族之外的生意。
三个月后,应如晦被一通电话请回国。
郑采延怀孕了,他人生的planA正式宣告破产。
自家客厅中,郑采延和两家大人俱在,五个人齐齐看他,神色各异。
顶着这样的视线,他在郑采延身边坐下,双方父母开始商谈订婚事宜,应如晦被无视他本人意愿的对话包围,笑容还算得体,甚至动手剥了只贡柑喂她,果肉抵在唇上,等她启唇,他将那瓣肉强硬推进她口中。
应如晦探身过来,貌似亲昵的抹去她下巴上的汁水,在她耳边做出预言:
你会后悔的。
郑采延离开之时,他瞥了眼她的肚子,上衣宽松,还没有明显的迹象显示那里藏了一个活的东西。但他可以想象,而想象是很不美好的。
联姻的消息不胫而走,一个月后,订婚宴匆促而又不失豪奢的举行;三个月后,应昌钧自然死亡,灵堂黑云压顶;六个月后,郑采延顺利分娩,母女平安。
护士将哭声嘹亮的她交给他,而应如晦的挑剔让他甚至无法宽容一个新生灵长类的哭声。
他审视她。
她很小,刚好占他双手,具体的感受着三千克。她很健康,护士一再强调,但他有点怀疑,她这么轻,难以想象她和他一样有整套器官在支撑生命运行。
他看着她,心情微妙,绝非柔情上涌,更像怜悯,一种她和他似乎是同病相怜的情绪。
对世界来说,不过是又一个倒霉的人类出生了;但对生命本身而言,却太嫌冷酷,她的妈妈将她当做筹码,她的爸爸并不欢迎她。
没有爱也没有期待,这样惨淡的人生开局,她要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