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听听。”封明泽完全不像刚经历完一场酒局，声音还是那么低沉平缓，因为近在耳畔而显得耐心十足。
“嗯，情况是这样的……”楚煜适应了那个怀抱，没有跟随肌肉记忆在作报告的时候直起身，他早就组织好语言，十分流畅地说下去。
然而刚提到关键词，alpha就打断了他。
“等一下。”封明泽就像突然想起什么大事一样严肃看过来。
楚煜无声递出一个询问的眼神，然后就感觉到，那道拂过自己耳畔的呼吸拉得更近了。
“你等了我那么久，只是为了问问题……真的一点儿也没有想我么？”封明泽垂首逮着臂弯里的oga质问。
“……”
准备好的话全卡在喉咙，楚煜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清亮瞳孔茫然盯着封明泽。
几秒后，alpha戏谑的笑声伴随着胸腔的震动传过来。
那条轻松环过楚煜腰身的修长手臂跟着收紧了些，封明泽若无其事接上方才对话被打断的地方：
“你想知道怎么改项目申请书？”
“对。”
楚煜用凝练的语言把研发实验室目前的状况向alpha解释清楚，封明泽听完，眼中掠过一道奇异的神采。
他本来觉得自己已经很信任楚煜的专业能力了，没想到还是严重低估了他——跑一个项目能拿两个成果出来，这种事投资人光是听见都要合不拢嘴了。
不过楚煜说的情况的确棘手，alpha思索片刻，分析道，“宝贝，你要知道，这不是项目申请书的问题。公司最近的研发资金吃紧，就算你交上来的是一份完美的申请书，雷坤也没有办法给你批准。”
oga听得心脏微沉，封明泽又道，“为什么你要坚持拆分两个项目呢？”
他完全是站在公司决策层的立场在问这个话。
楚煜迟疑半晌，说，“因为合并项目会导致经费缩减。研发流程是我主导的，所以项目组其他成员并不知道自己做了很多额外的工作，但他们都应该得到完整的报酬。”
“如果只是因为经费，我建议你们——”
“不只是因为那个。”楚煜皱眉道。他从封明泽的话里找到谈判的灵感，道，“我希望这两个方剂走不同的上市流程，分别作为药品和保健品销售。后者不需要经过严格漫长的临床试验，可以帮助公司尽快收回研发成本。”
“你这么说的话，我就知道该怎么办了。”
聊天时，封明泽一直有一搭没一搭地在楚煜大腿上轻轻拍动，此时又在上面捏了捏，看着楚煜勾唇道，“立项不用担心，交给我吧。”
楚煜没想到困扰自己好几天的难题，就这么被封明泽以摧枯拉朽的方式终结了。
“那我的申请书……”
“什么都不用改。”封明泽承诺道，“我下次在高层会议上说一声，研发部那边会给你放行的。”
“说一声就好了？”楚煜没想明白其中的弯弯绕绕。
“当然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重大事项需要与会人员投票决定，”封明泽解释道，“不过我会提前找好一起投票的帮手，就是去走个流程。”
“那你也要和那些帮手介绍两个项目的情况吧？我给你点资料。”大部分重心压在alpha身上的楚煜突然起来了，封明泽没拉住，手掌从oga紧实温热的大腿上滑下来。
见楚煜大步走向书房，只好也跟着过去。
明亮灯光铺开，书桌上纸页堆叠，申请书和诸多参考文献混在一起。站在一边的封明泽手里忽然被塞了一份什么，随着楚煜的指示一扫眼前的技术说明。
视线只来得及掠过“通过stg激动剂激活免疫通路”一行字就匆匆移开。
……已经不想看了。
“也不用这么麻烦，”封明泽合上资料，自信道，“新的项目风投都是我拉来的，就是跟他们通个气儿，”
“但是，这种事不说清楚的话，可能会有人觉得你在徇私……”楚煜犹豫片刻，说出自己的顾虑。
以为封明泽会改变态度，但并没有。
alpha将纸质资料轻放在桌面，盯着楚煜反问，“我为什么不能徇私？”
见楚煜身形一顿，诧异撩起眼眸和他对视，封明泽的表情更加意味深长：
“我就这么一个媳妇儿，徇私怎么了？”
“……”拿起资料前楚煜还有很多想叮嘱封明泽的，现在却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他缓缓将脸转开，皮肤上的热度却蔓延得更快，已然将耳根都染红。
封明泽将资料收好还给楚煜，递过去时看着满桌参考书册，忽然道，“所以你最近在书房熬到半夜，也是为了改申请书？”
“嗯，我以为是自己没写清楚——”说着楚煜想到什么，乌黑纤长的眼睫轻轻眨动了一下。
为了弄这个东西，他好几次迷迷糊糊在书房睡着，醒来时却发现自己在卧室大床。
不难想象封明泽每次在深夜进来，先小心捞起他的手臂搭在自己肩上，然后抄起他的膝弯将他带出书房的样子。
楚煜抿了抿唇，看着封明泽诚恳道，“我在书房睡着那几次……麻烦你了。”
“这叫什么麻烦——”封明泽唇角勾出的潇洒弧度还没成型就突兀地顿住，下一秒他就改了口，“宝贝，你跟人道谢只是嘴上说说么？”
见楚煜怔然凝视着他，封明泽道，“我教你怎么表达感谢。”
他走到楚煜面前，侧脸转到oga红润的唇边，双指在自己脸颊上暗示性一点，就这么杵在那里等着oga在上面落下一吻。
楚煜对着那张俊美逼人的脸深吸了一口气，终究终于还是没跨过心理那关，后来还是封明泽自己把脸凑了过去，主动贴向那双唇。
“不客气。”封明泽摸了摸自己的脸颊道。
浴室里哗哗的水流声停下，封明泽双手抹了把脸，将额前滴水的黑发撩到后方。
镜面上他英挺锐利的五官因为水洗而越发清晰凌厉，那双深潭般的眼睛若是一动不动盯着谁看，不出几秒就会迫使对方在无声的威压下低头退避。
但alpha似乎想到什么，没有表情的俊脸忽地松缓下来。
他嗅了嗅空气中的味道。
身上浓郁的酒气不见踪迹，狭小空间内，只剩自己的信息素和沐浴香波混合而成的干燥气味。
封明泽这才满意地抓起吸水毛巾，随意擦拭几下回到卧室。
楚煜在客厅等他的时候明显已经困了，后来精神松懈下来，在他释放的高浓度安抚信息素中很快睡过去，封明泽进门，不出意外地瞥见oga盖在薄被下沉静侧躺的轮廓。
走近几步，楚煜依然没有反应，封明泽不打扰他，径直走向另一侧床沿，准备上床时突然捕捉到一丝异常。
鼻尖萦绕着微弱的白兰香气，随着他俯身的动作逐渐明晰，封明泽不禁在黑暗中挑了下眉。
他掀起被子，和楚煜面对面地躺了下去，压在被子上的手臂小心绕过oga的肩膀，手指轻轻按在对方的腺体上。
那里的温度果然比正常熟睡后的状态高很多。
意识到是怎么回事，封明泽心脏蓦然塌了一角。
或许是oga在自己习惯的安抚信息素中充满安全感，楚煜没有因为敏感的腺体正被人抚摸而惊醒。
封明泽指腹轻缓摩挲着那处，喃喃自语道，“人睡得这么香，腺体怎么没睡？”
楚煜正本能地给他释放安抚信息素。
弄清状况的那一瞬间，封明泽瞳孔微颤，脑海中倏忽划过两个字。
算了。
不管是令人失望的b级腺体，还是乏善可陈的信息素匹配度，这些都是他没办法改变的事实。
既然再怎么愤怒不甘，日子都要这样过下去，索性别想了。
封明泽沉沉呼出一口气，手臂一捞便轻而易举地将纤细oga抱进怀中。试图用自己的信息素将对方的腺体一起哄睡。
以他的腺体强度，连续释放安抚信息素最多只是让他费点心神，但楚煜不一样。本来等级就不够，还这么不加克制地驱动腺体，第二天肯定会不舒服。
房间里宛如拂过一阵微风，肉眼看不见的烟草信息素气流就像补丁一样精准覆上oga的腺体。
半晌过后，封明泽再次检查楚煜后颈，发现温度有所下降。他打了个哈欠，双臂放心拥着oga闭眼。
第二天上午，阳光在生命创想办公楼推开的窗户上反射出耀眼光斑。
顶楼的高级会议室内，随着一声“散会”在寂静的氛围中落下，四面八方渐渐响起收捡纸笔和低声交谈的声音。
封明泽脚跟一踢，办公椅便丝滑地从椭圆会议桌转向门口，他朝准备离场的几个高管略一颔首，微笑道，“谢了。”
那几人点头回应，挥了挥手告辞，角落里和他相熟一个alpha同事路过时停下，等他一起回去。
封明泽从座椅上站起来，唇角还翘着，alpha同事见他心情大好的模样，好奇凑过去问，“封哥，我记得你不是技术出身啊，今天怎么还管到研发部去了？”
“我们部门不就是为了管其他部门闲事设立的么？”封明泽笑着耸耸肩。
战略与发展部门，这名字听着就跟太平洋警察一样管得没边儿。
公司整体发展方向他说得上话，管理策略他有权拍板，资源分配他也能插上一手……私下里其他部门的高管没少抱怨他们部门指手画脚的行为。
对此封明泽心知肚明，拒不悔改，看势头还打算继续将传统发扬光大。
alpha同事“啧”一声，手上资料卷成纸筒往封明泽肩上敲了敲，笑骂道，“别的事也就算了，研发立项你都指挥上了……我寻思你也不是这么喜欢多管闲事的人呐。”
“有道理，”封明泽和alpha肩并肩走出长廊，用正经的语气继续和他开玩笑，打发等电梯的时间，“那你觉得原因会是什么？”
那位alpha同事抱着手臂上下打量封明泽一眼，从领口间设计考究的新款领带，缓缓扫到他垂在身侧手腕间品牌显赫的表盘，笃定道，“你受贿了，研发部答应挪用研发资金给你回扣，五五……不，四六分成，你六。”
封明泽明白他的眼神是什么意思，哈哈一笑，顺便提起衣襟整理了一下外套，道，“那我何必等到现在才受贿。早点吃进回扣，利息都够再换一身装备了。”
alpha同事又道，“那就是你欠了雷坤的人情。”
封明泽留意着电梯楼层的变化信息，抬手对alpha比划出一个数，“我和雷坤单独说过的话加起来不到十句，你告诉我怎么欠下这个数的人情。”
“……”alpha同事心服口服，见电梯叮一声抵达，他去挤封明泽的肩膀，“行了封哥，你别吊我胃口了，在我回去上班前赶紧告诉我，不然我今天老琢磨这事儿。”
“很简单。我费心费力管得这么远，当然是因为……”封明泽按下楼层按键后，转过来对他微微一笑道，“研发部有我的人啊。”
轿厢沉下去好几层，alpha同事才听明白他的弦外之音。如果当时他嘴里含着一口水，现在肯定已经因为极度震惊喷出来了：
“你的人？”
“是个oga？”
“楚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