箩筐实在太重了,背带扯歪了她破旧带补丁的短衣,露出了肩膀上破皮的磨痕。
小女孩轻轻地“嘶”了一声,把衣服领口揭起来扯回去,看也没看一眼肩上的磨伤,继续麻木地一块一块垒柴火。
旁边屋子里突然传来中年女人的一声厉喝:“乔丫呢?”
小女孩抖了一下,叫道:“在呢,在柴房。”
女人顿时就骂开了:“懒东西,都几点了?还不做饭,是想饿死我们耀祖吗?”
乔丫赶紧加快速度,吃力地把剩下的柴火都垒好了,把箩筐往上面一扣就往灶房跑。
刚经过厢房门口,她差点迎面撞上正要往外走的中年男人,结果被拎住领子“咣”就是一耳光。
女人在旁边骂:“没长眼睛啊蠢东西!买你回来什么都做不好,赔钱货……快去做饭!耀祖都拉裤子里了也看不见,都十岁了,你怎么这么废物?”
乔丫顾不上自己开始往外流鼻血的鼻子,跌跌撞撞地跑去做饭了。
舟向月看着这一幕,心下奇怪。
且不说十岁的小女孩看起来瘦瘦小小,顶多七八岁。
这小女孩乔丫应该是乔青云小时候没错,但这怎么会是她最快乐的回忆呢。
难道是他判断错了?
乔丫人小小一个,做饭却很快。
不过片刻,就把糠窝头和稀饭端到了桌上。
中年男人和女人带着那个叫耀祖的小男孩坐下来开始吃饭,乔丫则忙着去给耀祖洗他刚拉的裤子。
“听说四婶家中邪那回事,”男人嚼着糠窝头说,“有个仙长来了,正在他们家驱邪。好多人围观,看个稀罕。”
耀祖突然打翻了饭碗,手上还抓着一团窝头往桌上拍:“我要看仙长!看仙长!”
瓷碗摔在地上碎成几瓣,稀饭稀里哗啦撒了一地。
“好好好,去看去看。”
女人赶紧把小男孩抱起来,提高声音,“乔丫!还没洗完裤子吗?整天就会偷懒的臭东西,倒了八辈子血霉才会把你买回来……快点过来收拾地板,收拾完了带耀祖去四婶家!”
乔丫忙得昏头转向,一大早起来饭也没捞着吃一口,就背着耀祖出门了。
耀祖比她小三岁,脑子也有点问题,但长得白白胖胖又高又壮,把瘦小的乔丫压得走路都打颤,还在不满地扯她头发尖叫:“快点!快点!去晚了就看不到仙长了!”
四婶家门口果然围了不少人,都是听说有仙长来驱邪,一大早过来看热闹的。
乔丫背着耀祖挤在人群外面,耀祖爬上她的肩膀伸长了脖子看,她眼前则净是眼前人群臭烘烘的后背和屁股,什么都看不见。
好在耀祖随即就嫌弃她长得太矮了,闹着要她把自己抱到窗台上看。
乔丫费力地托着耀祖的屁股让他爬上窗台,又从窗户上把一块松动的砖拿了下来,怕等会耀祖乱动给踢掉砸了人,她又得挨打。
她顾不得扔掉砖头,赶忙从人群中往里挤,这才勉强能看到一点屋里的景象。
屋里的地板上放着个扎住口的红布包袱,旁边站着的那位鹤立鸡群,一看就是仙长。
只见那仙长果然和想象中的一样,穿着一身超尘脱俗的白色长袍。
他的长发用飘逸的白色发带束着,胸前挂着一粒水滴朱砂平安坠,整个人仙气飘飘一尘不染,好看得像从画里走出来的一样。
唯一令人失望的,就是他看起来也太年轻了些——虽然身材高挑,但看着也就十七八岁吧。
她还以为仙长都是白发白须的得道高人呢。
舟向月一看回忆里的这位仙长就认出来了,这是尘寄雪。
原来乔青云和尘寄雪是同一时代的人。
乔丫他们来晚了,驱邪看起来已经完事了。
四婶家的老爷子对年轻的仙长千恩万谢:“多谢尘仙长!多谢尘仙长!仙长远道而来,不如在我家多住两晚……”
尘寄雪扶住老爷子:“您客气了。这不过是我翠微山弟子该做的。我这就要启程返回,不叨扰了。”
老爷子还忍不住道:“仙长你看看,我家这几个孩子,个顶个的聪明,有没有哪个有仙缘的,你……”
尘寄雪礼貌地微笑起来,岔开话题:“说起来,虽然已经驱了邪,但病人的身体还很弱,务必……”
就在这时,地上那只红布包袱突然“刺啦”一声,扎住的口硬生生豁开,一根血淋淋如肠子一样的东西就像游蛇一样从里面蹿了出来!
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尘寄雪脸色剧变,拔剑出鞘:“别让它跑了!”
围观的人们惊慌失措地尖叫起来,推推挤挤中立刻有孩子摔倒在地哇哇大哭,再加上咒骂声和尖叫声,现场一片混乱。
乔丫第一反应是去看耀祖,见他吓得抱着窗户连声尖叫不敢下地,顿时松了口气——至少不会被人给推挤到,不然他要是蹭掉一块皮,自己得被打掉半条命。
下一刻,她看见那根血淋淋的“肠子”嗖地朝她这个方向的屋外窜来,那年轻的仙长在后面着急地追,却被拥挤推搡的人群给堵在了后面,着急地一边往外乱扔符咒一边大喊:“千万不能让它跑了!”
看他着急得喊破了音,乔丫掂掂手里的砖头,心狂跳起来。
她眼睛一眨不眨,盯住那根在纷乱脚步中贴地飞速流窜的“肠子”,冲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