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好东西啊!这柴油机的功率应该比威严级上装的蒸汽机大了不少吧?”陈一鑫一直盯着螺旋桨在海上激起的浪花,不无羡慕地向白克思发问道。
白克思点点头道:“设计功率要比威严级用的南海丙型蒸汽机大了将近一半,这艘船装了两台,可以轻轻松松把航速提到十五节以上。”
陈一鑫问道:“这玩意儿量产了吧?什么时候能给我这边安排个几十台?”
“几十台?就算只安排几台都难啊!”白克思苦笑道:“目前只能说是定型了,但离量产还有距离。加工工艺不完善, 生产周期长,使用寿命短,运行可靠率不够,维护维修不便,还有一大堆需要改进的地方。而且这玩意儿烧柴油,就意味着对补给点的依赖程度要比蒸汽动力系统高得多, 短时间内还很难普及推广。”
陈一鑫笑道:“要不这样,工业部提供几台柴油机和安装方案,我这边出钱造几艘新船, 就当是给新发动机做实验。到时候工业部也可以收集使用数据,用来改进工艺。”
白克思瞪眼道:“你倒是真会算计!这东西在北方可没那么好用,特别是冬天,起动都会很困难。”
陈一鑫道:“既然如此,那就更有必要增加在北方地区的实验了。这东西造出来这么些年了,总不能就一直在南方用吧?”
柴油发动机对海汉来说其实早就不是什么新鲜玩意了,十多年前,第一机械厂的余锋就已经带着一帮人打造出了样机,当时还被作为时报的头条新闻引发过热议。
随后的几年里,工业部在此基础之上,又陆续造出了柴油发电机、柴油车、柴油拖拉机等设备,自然其中也有用在船上的型号。
但与此同时,柴油机的零件制造加工精度和维修保养的难度,都要远远超过了蒸汽发动机,加之需要使用特殊的燃料,所以制造和使用成本也是一直居高不下,同样也是远超了蒸汽发动机, 这大大增加了柴油机在各个领域的推广难度。
虽然柴油机造是造出来了, 但在之后这十多年里,却并没有得到广泛的应用,仅有部分官方机构可以忽略成本去使用这类设备。而这反过来导致了相关项目的研发费用受限,在制造技术方面的升级也因此而发展缓慢。
船用发动机的主要用户当然就是海军,但在权衡了综合成本和使用可靠性之后,国防部并不想在建造的新船上大面积地换装柴油发动机,反而更愿意使用技术成熟,维修维护都更为便利的蒸汽动力系统。在柴油机的生产和使用成本大幅下降之前,蒸汽动力系统仍将是海军的第一选择。
而民用船只就更不可能使用这种高成本的动力系统了。对于商家来说,绝大多数通过海运输送的商品,并没有太强的时效性要求,使用发动机大幅提升航速所带来的收益,很可能还无法弥补由此所增加的运营成本。
目前也仅有少数实力雄厚的船行海商,开始尝试在新造的大型帆船上安装蒸汽动力系统,用来跑一些相对固定且货运量稳定的长途航线。
白克思认为这是因为北方大区太过偏远,在此之前陈一鑫也没有特地派人去参加国防部组织的海试,对于船用柴油发动机的了解不多,所以才会一厢情愿地认为这是个香馍馍。
不过他很快就会发现,陈一鑫对柴油机的兴趣可不只是用于海军舰船这么简单。
在先进动力设备的加持之下,这艘船以极快的航速抛下了护航的另外两艘战船,仅用半天时间,便从芝罘港驶抵了登州城外的蓬莱港。
船上的两台柴油发动机在此期间表现都出了不错的状态,并未发生任何故障,这也让陈一鑫对其信心大增,再次向白克思提及北方舰队引入柴油发动机的建议。
目前登州城所使用的蓬莱港,其实就是以前登州水军的驻扎的水城军港。不过登州水军的编制早在登莱之乱的时候就已名存实亡,海汉进驻福山县之后,更是不会让其再有死灰复燃的机会。
1639年清军攻入山东之后,海汉趁势而起,开始公开从大明手中大举接管登州地区。虽然大明仍在登州城等少数州县城池维持统治,但实际上对海汉由蚕食改为吞并的扩张措施也没有什么应对的手段,只能眼睁睁看着局势一步步恶化下去。
到1645年左右,北方大区已经不再承认大明在登州所设官府机构的合法性,并且要求以登州府衙为首的机构向海汉移交户籍田册等资料,限时退出登州地区,否则便将会采取武力措施达成目的。
在断断续续又拖了三年之后,大明在这一地区已经没有成建制的武装部队,仅有少量隶属地方官员的武装家丁,根本不是海汉军的一合之敌。大明意识到无法夺回山东地区已被海汉事实占领的区域,双方终于通过漫长的谈判达成了和平协议。
大明以“托管”的形式,向海汉移交登莱两州的治权,并撤离所有隶属大明的官方人员。至此,海汉几乎是以兵不血刃的方式夺得了整个胶东半岛的控制权。
而此时北方大区的治所已经定在了金州,山东这边的核心地带则是以马家庄和芝罘港为中心的新兴海港城市,陈一鑫对于重建登州并无兴趣,所以这里在划归海汉之后,并无大的变化,几乎是保持了原貌。
众人从水城登陆上岸,穿过南侧的振扬门,便看到了与之相邻的登州城。
水城与登州城之间还隔着一道护城河,陈一鑫一边走一边向白克思和白乐童介绍道:“当年登莱之乱,耿仲明、孔有德所率的叛军就是从这里杀出登州,裹挟水军逃往辽东,投降了后金。经此一役,山东元气大伤,再也无力支撑明军在辽东半岛的抗金作战。你们看这里的城墙,上面那些破损和弹坑,都是当时激战留下的痕迹。”
白乐童走到近处,果然城墙上随处可见战争留下的残缺,大的弹坑足有脸盆大小。遥想当年激烈的战况,白乐童也真切地体会到了文字所无法表达的历史厚重感。
(本章完)